第1340章 據之不見
高博這句似是帶著阿諛奉承,又似是帶著些許表忠心意味的話,並未引得軒帝多言,隻淡淡地瞥了一眼高博,軒帝便轉回首看著面前的荷塘。
高博的一句感慨,卻是在軒帝心裡深深地刻下了烙印。
他又何嘗不曾生出這般諸多的感慨?
隻是他是一國之君,連情愛都是吝嗇的,又何來的那麽多閑暇來傷春悲秋?
從前,他身為皇子時,心中籌謀的便是如何能躋身眾皇子之上坐上儲君之位。
為此,他不惜把當日的太子殿下大皇兄一家拖下水……
世人常言長兄如父,旁的尋常人家他不知曉如何,但在他心裡,他的父皇待他遠不如皇長兄待他親厚。
隻是,皇長兄終究礙了他坐上那個位子。
對於此事,他心中是不悔的。
他始終相信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大皇兄當年待他親厚,這背後又何嘗沒有利用之心?
嫡出的皇子受盡帝後寵愛,又得臣子誠服,已經是幾位兄弟眼裡的一根刺,他始終覺得大皇兄待他親厚,不過是不想孤立無援罷了!
再後來他稱心如願地坐上了太子之位,又在背後推了一把已經活不長的先帝,最終坐上了那個至尊之位。
坐上那個位子後,似是他這輩子的雄心壯志已經都耗盡了,他開始熱衷男女之事,似是那麽多年的委屈和謹小慎微,都在那一刻釋放開來。
如今,再也沒有人能站出來指摘他這不對那不對,更不會有人敢對著他指手畫腳……
呵呵,也並非沒有,隻是那些人早就變成了一抔黃土,再也不足為懼。
他便算是安安穩穩地過了大半生,如今讓他發愁的幾位皇子……
也終究會明朗的。
蓮瓣上事而逗留的蜻蜓那薄薄的羽翼在陽光下泛著異樣的光彩,這才心中一片陰鬱的軒帝不由面露笑容。
他又何嘗不是許久未曾細心地留意過這些景緻?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隻是他如今卻是已經老了,在有些事情遠遠超出掌控的時候,他就知道,不服老是不行的。
也許,真該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否則他怕歷史會再一次上演,到了那時,隻怕已經無人能繼任這閔氏江山。
列祖列宗守護的江山,雖不會千秋萬載地傳承下去,但卻不會斷在他的手裡。
做過一次罪人,便已經足矣。
許是第一次認清自己已經年老的事實,軒帝心中一時間頗為感慨,且又是思緒萬千,但眼下最為讓他煩惱的卻是究竟該立哪位皇子為儲君。
兩位前往封地賑災的皇子不日將回金陵已經是人盡皆知,這兩日呈上來的折子中雖有那麽幾個淫穢地提了幾句。
但他卻可以料想不出一個月,請立儲君的折子便會堆滿他的案頭,更甚至是不用等上一個月,便會有沉不住氣的臣子諫言哪位殿下適合坐上儲君之位。
這些他都是經歷過的,不用推演也自是歷歷在目。
臣子的諫言他可以不在意,不過隨口搪塞一個借口變能阻塞過去,但他身為帝王,心裡卻是要有一個章程的。
軒帝張了張嘴,似是想要對高博問上一問。
在見到高博正臉上帶笑目光遠眺這片荷塘時,他忽然閉上嘴歇了心思。
這個老東西慣來油滑,這種事情上斷不會出言,他問了也是白問。
更何況,眼下這個老東西剛歇了心思又表了忠心,他便不必再提此事來恐嚇他。
高博有異動他早已經察覺,但他念在高博一直在他身邊兢兢業業地伺候著,又並沒有做出損害他的事,便放了他一馬。
不過是朝中人心惶惶想要依附新貴罷了,且他能留下高博至今,也是不想讓自己徹底的變成孤家寡人。
他不想等他想憶往昔的時候,身邊連個老人兒都沒有了。
軒帝抿了抿嘴角,收回了落在高博身上有些複雜的目光。
對著大好的天光,聞著鼻息端淡淡的荷花香,驀地軒帝便有些昏昏欲睡。
且這股睡意更似是浪潮一般,一陣比一陣兇猛。
擡臉微微眯眼看著頭上有些刺目的陽光,軒帝心中隻留下一個念想,到底是歲月不饒人啊!
靜靜地立在那裡的高博望著荷塘許久,才長長歎息一聲,旋即便轉身進了水榭裡,再出來時他的手上拿著一張薄毯。
仔細地蓋在軒帝身上後,他便默默退到亭中一角,靠著大紅漆柱坐下後也閉上眼打起了盹兒。
不遠處的一隊侍衛隻遠遠地走到拱橋橋頭,便四散開來隱沒在那些蒼翠中不見了身影,橋頭隻留下兩位鎧甲銀亮的侍衛在此戒備。
……
金陵如今正在秋老虎餘威的肆虐中,但相距此地數千裡之遙的雲帆國如今已是一片銀裝素裹。
霍都城裡今日又下起了薄雪,不大不小的雪花裹挾著似是冰淩般的雨滴毫不留情地落下,打在行人的臉上,便似是顆顆沙粒打落,不多時便會臉頰通紅。
要說冷,眼下時節落雪實在算不上冷,隻今年落雪時節比往年足足早了月餘,這也讓許多百姓們毫無防備。
霍都城的驛館裡閆卿之宿在一間上房裡,此時屋外無聲落雪,屋內卻是已經燃起了炭盆。
但看閆卿之似是仍舊十分畏寒般,裹著狐裘大敞縮在厚厚的錦被裡。
他的面色不似以往那般蒼白,也許是被放在近處的炭盆烘烤所緻。
閉著眼的他呼吸綿長好像睡著了,但寬敞的上房裡卻並不見那名護衛的身影。
“吱呀”一聲門響,一道身影帶著一股冷風和肩頭尚未打落的薄雪閃身進了屋。
床榻上的閆卿之動了動,也不睜眼,“今日司徒國主還不肯見我們嗎?
”
許是因為病了的緣故,他的話語聽上去有幾分無力,但顯見已經對被司徒雷據見已經習以為常,話語間並沒有什麽怒氣。
閆卿之不怒,自是因為他心中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但這名護衛卻是十分惱怒。
“司徒雷蹬鼻子上臉,又派人那些借口搪塞我們,已經足足十餘日,他還是不露面。
我看他現在是不見到糧食就不會答應見我們!
”
榻上的閆卿之睜開了眼睛,看向護衛時不禁微微眯了眯眼,“什麽糧食?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