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章 中有內鬼
這張面具他已經覆戴了半年之久,雖每日取下後都用藥汁浸泡,但近日來他還是察覺到臉上會時常有些發癢,像是有蟲蟻在噬咬一般。
這幾日忙亂他倒是險些把這件給忘了,卻不想蒙老頭還記在心上,且言之會如期送至。
做一張新的面皮不僅耗時且極為耗力,要想做到以假亂真,細細雕琢自是不用言說,更為費時的是這其中一道道繁複的工序。
如今瑜城的形勢遠比金陵要更加的嚴峻,本在父親出事以後,便隱居起來的蒙老頭,卻因自己幾次三番的叨擾不得不出山。
到底是他虧欠蒙老頭良多,當年父親對於蒙老頭的救命之恩憑借他在軍中效勞多年,也早就已經抵消……
而他能做的卻並不多。
紅喙白羽的信鴿在桌案一角安靜的啄食,段恆毅從五鬥櫃的抽屜中拿出筆墨等物,寥寥數筆寫完回信後,卻並未急著綁在信鴿的腳上。
昨夜送出的信鴿被截,霜痕久久未收到消息便親自前來,方才他便收到了蒙老頭的書信……
可見昨夜那被截取的信鴿並非偶然,且貌似截取信鴿之人並不阻攔傳進來的消息。
至於這一點他還要有待考證才可下結論。
也許……截取信鴿之人並非是這件事的幕後之人,而是就出自他眼前不遠處這一片駐紮著三百羽林衛精銳的範家莊裡。
不過二三十戶且大都是空置已久無人居住的廢棄房屋,雖說有密林遍布周邊,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般,但若想藏匿幾個活人,怕是也逃不出羽林衛的耳目。
那麽,截取信鴿的可疑之人範圍便再一次縮小。
幸而,昨夜送出去的信箋上他並未言說其他,且那字條就算落入他人之手,也看不出什麽端倪來,畢竟他隻是就事論事地問了一句可有進展否。
至於旁的,隻憑著一張不過寸長的字條,自是什麽也看不出來的。
三百羽林衛精銳雖然暫時歸他調遣,但這些人並不聽命於他,且忠心之人亦不是他。
那麽,在並不妨礙事情大緻走向且又不會傷及他時,這些人若是做些“分外”之事,似乎也並不無可能。
突然出現的箱子也好,被截取的信鴿也罷,說到底是眼下他身邊能用之人並不多,且霜痕他們又不便現身。
倒是瑞王殿下閔博涵上次和他提過的訓練一批“護院”的事情,待他自瑜城歸來以後要盡快落實才可。
這樣一來,他大可不必像現在這般束手束腳。
有了前兩次的事情發生,羅寶蓮現在看這範家莊亦是心中惴惴,就算現在是青天白日,他也總覺得身邊吹著陰測測的小風。
“少爺,您說……這……這裡有什麽好,您放著府上錦衣玉食偏要親自駐紮在這看著就陰森森的地方來,害得夫人整日心中惶惶不寧。
”
“還有啊少爺,昨日老爺本來交代了吳伯親自給你送些吃慣用慣的一應物什,唯恐你在這委屈了自己,偏的不知哪冒出來個不知死活的人跑上門大吵大叫,這才不得不拖延到今日。
”
坐在車廂中的段恆毅聽著二狗口中的嘮叨,臉上的神色淡淡,並看不出喜怒,卻也並未開口打斷。
二狗膽小且有些嘴碎,但這嘴碎也僅限於那些能說的該說的,不該說的從未吐露過一字一句,這也是他能被留在顧清臨院中的緣故。
隻不過今日二狗這般羅裡吧嗦的原因,並不全然是因為他對範家莊心存恐懼,隻怕是另有目的,否則他不會在此時想提起顧言來。
緩緩睜開的雙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段恆毅口中不知可否地哼笑了一聲,有些百無聊賴地敲了敲置著冰塊的青瓷大缸。
“吳伯午後便會親自帶人送過來了,小的臨走時還見著老爺親自在庫房挑了兩床雪蠶絲被,老爺雖然不說,可這心裡啊怕是也惦記著少爺呢!
”
趕車的羅寶蓮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馬頭的方向,絲毫不敢往旁出亂瞟一眼,前兩回都是半夜來的這地界,黑黢黢一片偏又有一幫亂匪……
今兒一早他還聽說這裡挖出了五六十具屍骨……聽粗使婆子張媽說,那些冤死的人死後魂兒離不了遠處,就在方圓五裡以內徘徊,直到找到替身……
一陣風過,從車廂裡拂過,恰好帶起一股涼意直接吹到了趕車的羅寶蓮身上。
頭頂上便是炙烤著的豔陽,背後這一股猛然傳來的清涼也格外清晰,羅寶蓮不禁打了個寒顫,曬得通紅的臉也唰的一下變得蒼白。
雙眼瞪大的羅寶蓮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臉上豆大的汗珠子劈裡啪啦地滾落下來,攥著馬鞭的手也哆哆嗦嗦地顫抖著。
這一陣涼風說來也怪,隻在羅寶蓮身後打了個轉便又消息不見,且連他的衣襟都未動分毫。
“少……少爺,您在咱們府上的地位如今可以算得上是獨一份了,就連大少爺從前再得老爺看重,也萬萬得不到老爺這般關懷……”
“二狗你囉嗦夠了嗎?
少爺找你來是趕車的,可不是給旁人做說客的!
”
段恆毅聽完這幾句話冷哼了一聲,若是到此時他還不知道羅寶蓮為何意,那也就不用在這暗流洶湧的金陵之中斡旋了。
且顧言此番用意,不會是因為昨日之事,隻會是因為夫人一事。
與夫人之間生了嫌隙,老狐狸顧言想的並不是如何安撫夫人,,而是轉頭把主意打到了他這個“兒子”身上。
可見顧言在心中也是衡量過了輕重的,現如今的他遠不是需要仰仗嶽丈的顧言了,而是另有固牆可倚。
此人所為當真讓人不齒!
“老頭子給了你多少銀子?
你可還記得你是誰的人!
若是你自覺慎言院比淮清院好,大可拿上包袱走人。
”
段恆毅口中接連冷笑了幾聲,神色間盡是嘲諷,馬車尚未挺穩時,他便一撩紗幔率先跳下來馬車,隨後腳下生風般朝著營帳奔了過去。
這股濃重的苦藥味他再熟悉不過,而這帳中所留之人也隻有顧清臨。
難不成這幫宵小到營帳中刺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