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4章 簡直胡鬧
似是從金陵出發的那一刻,冷玨便感到心中越發地不安穩。
激動有之、忐忑有之、不安有之。
而這些所有的情緒都來源於身在瑜城的渝兒。
對於渝兒,她是熟悉的,那是她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歷盡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孩兒,他牙牙學語時也曾聲音軟糯地叫過“娘”。
然而渝兒如今對於她來說也是有些陌生的。
而這一份陌生並不是她對渝兒陌生,而是渝兒對她陌生。
牙牙學語時的記憶定然不會再有,在他的記憶中恐怕已經沒有“娘”這個存在,他不會記得她。
也許擦肩而過時,她會認出渝兒,但她自己對於渝兒來說卻是一個陌生人。
一想到這,便讓她心如刀割。
那是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對她這個娘,卻猶如陌生人,隻要想想,她便覺得無法接受。
但她又萬分慶幸,慶幸她的渝兒還活著,還能有見面的機會。
她還能聽他叫她一聲“娘”。
而她更不知道該拿出一種什麽樣的態度去對待蒙靖石和梁景賢。
是他們害得她骨肉分離十數載,讓她飽嘗思念骨肉之苦,然而也是他們,冒死在當年那夜的混亂下進到東宮把渝兒救走。
她感激、可她卻也恨,但更多的卻是感恩。
若是沒有他們,可能當夜渝兒便會身死,也許渝兒會隨著他們一起被關押在牢獄之中。
環境肮髒混亂的牢獄中,幼童染病是常事,怕也最終會活不下去。
背對著已經西斜的落日,冷玨身上被灑下一層淡淡的餘暉,好似在她身上為她穿上一層紅霞裁製的裙裳。
一人一馬飛馳在行人漸漸減少的官道上,她像是一個勇往無前的獨行俠。
這一日沒去禦史台上差的顧言正難得地在書房裡,頗有閑情逸趣地揮毫潑墨。
段恆毅便是這時登了門。
一副怪石嶙峋的山石畫尚未畫完,顧言便聽到了來人報。
“啟稟老爺,二少爺在門外。
”
顧言聽罷這話,手中的比頓了頓,一滴濃墨順著毫尖滴落在紙張上,似是一塊碳頭般難看。
“哼,前幾日老夫尋他他不來,如今老夫不想見他,他倒是主動送上門了!
”
顧言口中冷哼一聲,並未開口放話請人進來,手上卻是不緊不慢地描畫這著。
方才那滴墨,在他手下幾個勾勒間,便已經成了一隻蟾蜍趴在石頭上,而兩側山峰間又被畫出一道溪流的模樣。
傳話的人聽見這般話語,當下便臉上帶了點小心翼翼的模樣,低言開口為“顧清臨”解釋起來。
“小的見二少爺比前些日子瘦了不少,想來是陛下給的差事太多操勞,二少爺又早出晚歸著實有些辛苦。
”
話語略顯遲疑,小廝又像是有些忍不住笑,緩緩道:“小的見二少爺背後背了荊條,怕不是來給老爺您負荊請罪的吧?
”
顧言擡頭看了一眼說話的小廝,眼中似是有些冷意,在小廝身上打量了幾眼。
“哼,你怕是收了那渾小子的好處吧?
這才處處為他說好話!
”
聽見這聲“渾小子”,小廝臉上的慌張褪盡,轉而有些忍笑的模樣,但面上還是做出一副恭謹地模樣來。
“老爺,這您可就願望二少爺和小的了。
二少爺待我們向來寬和,小的見二少爺一副心驚膽戰的樣子,這才忍不住說了幾句好話。
都怪小的自作主張……”
“行了!
”顧言拉長聲音打斷了小廝的話。
描完最後一筆,緩緩收筆的顧言拿起濕潤的帕子擦了擦手,這才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把那個渾小子給我請進來!
”
“是,老爺,小的這就去請二少爺進來給您請罪。
”
小廝口中輕笑著應了一聲,又行了禮,這才快步退了出去。
顧言看了一眼桌上的山水畫,又轉眼瞥了一眼窗外,口中輕哼了一聲,這才闊步走到外間的太師椅上坐定。
此時的顧言已經沒有了方才的些許慍怒,而是頗有些氣定神閑的模樣。
溫度適宜的茶水入腹,讓顧言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聲。
微微眯起來的雙眼帶著狡猾。
哼,想和自己鬥,他還嫩了點,這才不過幾日的功夫便主動找上門來!
心中頗有些得意的顧言忍不住輕哼了幾聲小調,聽見外面響起腳步聲後,便斂去了臉上的笑容,轉而換上一副嚴肅的面孔。
闊步走進的段恆毅掃了一眼顧言,便深深一頷首,“清臨見過父親。
”
朗聲問了好,段恆毅便躬身頷首站在那裡未動。
然而顧言卻是一口氣憋在心口不上不下。
方才聽小廝說這個渾小子背了荊條前來負荊請罪,可他卻沒有在這小子身上看見半寸的荊條,這苦肉計未免也有些太過敷衍了吧?
還真是翅膀硬了越發不把他這個老子放在眼裡了!
他已經足足半月之久沒有見過這個渾小子,想見他一面簡直比進宮面見陛下還要難!
難道說這個小子的公務比陛下還要繁忙嗎?
簡直是胡鬧!
氣不打一處來的顧言重重地冷哼一聲,睨了一眼段恆毅後,卻一直沒開口讓他起身落座。
然而段恆毅似是料定了顧言的反應一般,在聽到這一聲冷哼後,便也跟著歎息了一聲。
隨後,不等顧言發話,段恆毅便自動直起了身又走到顧言右側下首的椅子上自顧自坐下。
“父親,孩兒這幾日受陛下之托正在調查一件事情。
這事情雖然無關我顧家,卻是與我顧家也息息相關。
”
一張口,段恆毅便給顧言來了一個堪比石頭沉重的話題,讓顧言再無暇分心去計較他的失禮之處。
而顧言也果然沒有讓他失望,當真沒有再計較這半個月來他有意躲著不見他這件事。
“到底是什麽事,你就別賣關子了!
”
顧言已經有些急切起來,說話時也有失溫和。
“李家父子已經把倒賣私鹽一事主動向陛下坦言,並且已經得了陛下的諒解,隻處死李氏宗族一位子侄便算是了了此事。
”
“那帳本在父親手中如今已經同廢紙沒什麽兩樣,這讓兒子心中又如何能順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