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6章 早有預料
“公子,夜裡風涼,你稍在馬車裡休息一會兒,我把營帳紮好再攏了火你再下來。
”
馬車緩緩停靠後,不等閆卿之說話,趕車的侍衛便率先開口。
“好,有勞侍衛大哥了。
咳咳……”
車內的閆卿之聲音低啞地應了一聲後,便是一陣有些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響起。
正從馬車上往下搬氈布的侍衛聽到後,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看了一眼馬車上的幃布,稍有吃以後便放下了氈布,轉而拿起了旁邊的那口鐵鍋。
金陵裡如今還是盛夏驕陽似火,就連夜裡也是暖風陣陣,而邊城孤墨城,卻已經是一副深秋時節的模樣。
晌午時分還算尚可,日頭暖洋洋地照著,隻是到了日落以後,那股似是透骨的冷風便會不斷地吹起,而那些在山巒間升起的霧氣,也會變成寒霜。
已是深秋時節,林間最不缺少的就是柴火,無論是掉落的枯枝還是已經敗落的荒草,都可以拿來燒火取暖。
取下鐵鍋後,侍衛便一手提著火把轉身鑽進了黑漆漆的林間,隻聽林間幾聲劈啪亂想,不多時,侍衛便單手抱著一大堆樹枝走了回來。
從中挑出幾根手臂粗細的枝椏深深地紮進土裡搭了一個簡單的竈子,把鍋吊在竈子上以後,侍衛又拿出火折子點燃了蓄在竈下的乾草。
被點燃的乾草瞬間百年迸出一道強烈且耀眼的火光,架在上面的乾樹枝也被點燃起來。
漸漸攏起的火焰似是驅走了黑暗,同時也驅走了那寒冷。
解下腰間水囊的侍衛把水盡數倒入了鐵鍋裡,水漸漸冒了氤氳的熱氣時,侍衛又取下火腿抽出靴子上的匕首削了幾片放進鍋裡。
當香氣漸漸溢出時,侍衛毫不猶豫地從懷中取出一個不大的小瓷瓶,從中倒出幾顆豆大的藥丸丟進鍋裡後,又若無其事地轉身去搭建營帳。
侍衛的手腳麻利,不過片刻,一處營帳便在火堆旁邊搭建好,就連營帳中,都被他細心地鋪上了毛皮褥子。
這時一鍋濃湯已經香氣四溢,僅那蒸騰的熱氣便足以讓人在這寒夜裡口舌生津,那火腿的香氣更是讓人有些饑腸轆轆。
然而一直安穩坐在馬車裡的閆卿之卻是無動於衷,他靜靜地依靠在軒窗旁,看著桌上的燭火兀自出神。
侍衛又從馬車上取出些鹵肉和在上一個鎮子上買的時蔬丟進鍋裡,又取出肉餅和乾糧放在火邊烤著,這才喚了一聲閆卿之。
“公子,已經準備妥當,出來喝些熱湯暖暖身去去寒氣,一會兒您就在帳中安歇,天亮了再啟程也不遲。
”
侍衛坐在火堆邊一邊烤手,一邊解下腰間的酒囊喝了一口烈酒。
侍衛的眼眸在暗夜中顯得格外有幾分深沉,跳動的火光似是都映不到他的眼裡。
看著鍋裡翻滾著熱起的濃湯,侍衛微微眯了眯眼。
這位閆先生果然是早有預謀,也幸得主人了解閆先生的脾氣,早早地就交代了他盯緊了閆先生。
這個盯緊了,雖不是為了防備閆先生有什麽異動,但卻也是為了防止閆先生想不開一心尋死。
如今果然是被他發現了端倪,這藥十分珍貴,隻裡面的幾位藥便是價值千金,想當初主人為了給閆先生配藥,沒少花大力氣請人。
可閆先生卻是個不知道珍惜的,這藥零零散散落了一路,他都是看在眼裡的。
主人的一片好心,卻又被當成了驢肝肺,可見好心卻是沒有好報的。
難道活著不好嗎?
為什麽又要一心求死呢?
車內的閆卿之在侍衛開口後,便立刻回了神,冷清的面上也染上了一層暖色,已經褪去猩紅的眼中似是也帶上了點笑意。
“侍衛大哥的手法雖有些粗糙,但這香氣實在是有些勾人,若不是實在畏冷,我怕是早就忍不住要出來了。
”
“公子您這話倒是不假,我這雙手啊,實在是做不來吃食,隻能將就著煮熟了,好在公子您不挑剔,這才讓我也有了用武之地。
”
又喝下一口酒的侍衛臉上一副笑呵呵的模樣。
“侍衛大哥謙虛了,要說起來,還是我連累了你,否則你也不用跟著我餐風宿露。
”
步下馬車的閆卿之似是有氣無力地輕笑一聲。
眼下雖是深秋,但步下馬車的閆卿之身上卻已經穿上了狐裘大氅。
“談不上拖累,先、公子您太過自謙了。
”
侍衛放下酒壺快步上前,似是要去攙扶正站在木凳上遲遲未走下來的閆卿之。
而目光落在那冒著熱氣的湯鍋上的閆卿之,在侍衛都過來時,卻是率先走了下來。
腳踩在鋪滿落葉的平地上時,閆卿之輕輕舒了口氣,對著急急趕來的侍衛卻是但笑不語。
侍衛見狀也並未多言,便又轉身坐回到火堆旁。
選擇在了與侍衛相對的地方坐好後,閆卿之便往火堆旁湊了湊,專心地烤著手,雖是不語,面上卻始終帶著淡笑。
似是在這樣寒冷的夜裡能烤著火又有一碗熱湯,對於他來說似是一件十分滿足的事情。
而細看下,卻會發現他那雙眼中藏有淡淡的嘲諷。
這藥,他已經吃了六七年,又哪裡會聞不出味道?
即使火腿濃鬱的香氣卻也是掩蓋不住那股子有些腥氣的藥味的。
畢竟這藥裡有一味藥便是鹿的心頭血。
他曾親眼見過取鹿心頭血時的殘忍,卻又貪生地享受著。
他的手早就已經不乾淨了,沾染過牲畜的血以後,而今卻又要沾染人血才肯心滿意足。
且他也注定是逃不過了。
冰冷的手掌漸漸被火烘烤的乾燥而溫暖時,閆卿之起身拿過木杓盛了兩碗濃湯,一碗遞給了侍衛後,他便坐下來小心地吹著熱氣喝了一口。
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後,他才笑著看向侍衛,“侍衛大哥一路辛苦也喝些湯暖暖身子才是,這酒空腹喝了傷身。
”
侍衛見閆卿之絲毫沒有起疑,這才笑著點頭,隨後收起了酒壺,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碗中的濃湯,便拿起了烤好的乾糧大口吃了起來。
燃燒的樹枝劈啪聲響伴著鍋中濃湯翻滾的咕嘟聲,在寂靜且寒冷的夜裡不知疲倦地響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