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0章 禍事漸起
這廂葉婉茹和段恆毅二人相認,親親密密地說了會話後,這才用起了遲來的晚膳,而此時被他二人惦記上的那位十一爺,卻是有些怒氣橫生的模樣。
那間暗室裡似是常年都燃著成排明亮的燭火,照的這間暗室裡始終如白晝一般,且在這些燭火的掩映下,龍首中含著的那顆夜明珠似是都失了不少光澤。
暗室中的物件擺放並沒有發生變化,一如從前那般,隻不過前幾日方撤下去的消暑冰缸,如今又擺了回來。
閆卿之與這人對坐在方桌兩側,桌上散落著黑白棋子,已經徹底亂了的棋盤上並看不出先前是誰人更加技高一籌。
但卻從他二人的神色上能看出幾分端倪來。
閆卿之少見的文弱中帶了幾分強勢,梗著脖子坐在那裡,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隻看著對面帶著面具的男子。
而這男子身上的氣勢卻比閆卿之要足得多,頗有幾分駭人之勢。
他雙手撐在方桌兩側,那雙白皙且有些圓潤的手上罕見地迸出了幾根青筋,顯見是已經發了怒的。
“卿之可知你方才之舉,已經犯了忤逆之罪?
”
這人扣在面罩下的聲音有些沉悶,但卻仍舊能夠聽出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來,更有那一雙露出面具外的雙眼中,也是能噴火一般。
面色有幾分蒼白透著病態,但卻在這蒼白的面色中又帶著幾分潮紅,想來是本就病著的閆卿之也動了怒。
閆卿之口中苦笑一聲,張口便譏諷起來,神情頗有些激動的他並沒有了往日的那般隱忍不語。
“呵呵?
忤逆?
屬下不過是不讚同您的這個計劃,又何曾說過什麽?
就連這冰缸屬下消受不得,您不還是依舊擺在了這處嗎?
屬下又哪曾說過半個不字?
”
“您如此布置,是要毀了這家國嗎?
又想要多少無辜之人奉上鮮血和性命,來為您登上那個位置作為基石?
”
閆卿之的話落尚來不及反應,便隻覺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臉上,耳中嗡鳴一片,甚至眼前都有些模糊不清,然而他卻不知那人何時起身動的手。
“你放肆!
”
聽得這一聲爆喝,腦子尚有些不清明的閆卿之擡頭怔愣地看著身前居高臨下地睨著自己的人,心下便一陣陣駭然。
“卿之在這裡享福是嫌棄太過清閑了嗎?
可是想和那範智雙做伴?
”
聽得這一聲帶著笑意的話語,閆卿之隻覺心中突突直跳,猛然一股驚恐之意便襲上心頭,且對於先前自己的所作所為更加後悔不已。
他不該勸阻,不該為了不相乾的人惹怒他……明明在歷經過家逢巨變後能苟延殘喘至此,他便該是冷心冷情之人!
卻不想,到頭來,他到底是存了一份惻隱之心。
隻是他又該去恨誰?
範智雙不過是個出身卑賤的市井無賴,又如何能與他相提並論?
想到範智雙如今的模樣,閆卿之心中便感到一陣陣作嘔,原本就蒼白的面上更是添了幾分灰敗。
“是,是屬下逾越了。
還請主子責罰。
”
接連頓了幾頓,閆卿之這才把這句話說完,且話音一落,他便從榻上起身,跪倒在地上。
弓起的脊背在薄薄的衣衫下能夠看出有幾分顫抖,且他的這般姿態卻也能看出他的卑微來。
那人露在面具外面的一雙眼意味不明地落在閆卿之的身上,就這樣打量了良久,似是欣賞夠了閆卿之屈膝求饒的卑賤模樣時,才譏笑一聲。
“責罰?
眼下睨如今這個病簍子模樣,怕是連那些婢子都不如,那一條條的責罰你又能受得住哪一條哪一款?
”
聽這人的口氣似是沒有先前那般暴怒,然而閆卿之卻不敢有半分的掉以輕心,反而更加緊張起來,就連呼吸都不由地放輕。
他在等著最後的裁決,他深知這位喜怒無常的主子也是一個容不得任何人忤逆的人,像他今日這般言行的下屬……若非他還有點用處,隻怕也會像那些辦事不力的人一樣死的不能再死了。
“卿之體弱,想來這金陵並非是一處養人之地,三日後便啟程前往孤墨吧!
那裡氣候更宜人些,想來對卿之養身大有脾益。
”
“呵呵,更何況那處本就是卿之的家鄉,你這般纏綿病榻,許是思鄉之情在作祟。
回去好好看看的家鄉,可還是你記憶中的模樣。
”
“吾便在此,靜候佳音了!
”
明明這人是笑著說的這些話,但閆卿之卻感覺似是有利刃在他身上刮骨剔肉一般,像是受了淩遲酷刑,他那顆已死的心竟也仿佛開始滴血。
閆卿之的臉上徹底失了血色,仿佛如案頭那上好的宣紙一般……雙唇顫抖著囁喏了半晌兒,他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
那人似是十分滿意閆卿之的這般模樣,且閆卿之的這個反應更像是取悅了他一般。
在他那雙清亮的眼眸中再也見不到一絲怒氣和譏諷,倒滿是和煦的笑。
“你好好養著吧!
這幾日吾就不來此處了。
”
交代了這一句後,這人便昂首闊步地越過屏障,朝著那巨幅山水畫前走了過去。
“屬……屬下,遵命。
”
在那副山水畫即將閉合時,閆卿之才緩緩附身叩首,口中低沉地應了一聲。
“哢嚓”一聲輕響,緊隨閆卿之的話語聲落下,偌大的暗室中再次隻有他一人,然而這一刻閆卿之卻覺得他的周身漂浮著許多的鬼魂。
“吾兒生來聰慧,日後必成大器!
”
“卿兒,快到為娘這來,讓為娘好好看看……夫子教的可都學會了?
”
“吾兒抓周時便是一手執劍一手拿筆,日後定能成為能文能武的良臣,現下已經初現端倪,當真是為父的驕傲……”
“吾兒,快逃……”
“娘的好卿兒……”
“少爺……您快走……”
“大哥……哥……涵兒疼……”
“呵呵呵……咕咕咕……”
額頭深深抵在地上的閆卿之口中發出怪異且模糊的聲音,似笑似哭,他的聲音中似是帶著悲慟,又似是滿懷著怨恨。
佝僂著身子倒在地上的閆卿之已經是淚流滿面,那雙似是總帶著謀算的眼中也露出怔忡的神色,怔怔地望著虛無的半空中。
“為何……留我,獨活……”
閆卿之口中呢喃了一句,又緩緩地閉上了眼,斂去了那雙泛紅的眸子中閃爍的茫然和恨意。
“活著,遠比死了要痛苦。
爹,娘,卿兒不孝,怕是要愧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