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5章 對不起

　　整個牢房都是她的聲音，吵，好吵。
外面的雨聲似乎變得清晰了，混雜在一起，吵得阿音頭痛欲裂。

　　終究，她深深的看了雲琦一眼，然後一言不發，跌跌撞撞的衝了出去。

　　聽見雲琦在身後喊道：“齊丹生了逆反之心，意圖要分裂我大楚疆土，就是死罪。
不和離，難不成要陪著他一起死麽！
”

　　瘋子，瘋子！

　　外面的雨並沒有下大，隻是她的心搖搖欲墜。
阿音站在地牢的入口，看見慕無塵撐著傘等在那裡，周元已經不在了。

　　“阿音。
”

　　阿音迎上一陣冷風，遠遠地看著他，驀然哆嗦了一下，心亂如麻：對不起，我錯怪你了。

　　“阿音。
”慕無塵看著阿音臉色如紙，連忙上前，“怎麽了？
”他今晨剛醒，就聽說她獨自出來了。

　　“對不起……”阿音喃喃道，聲音太輕，淹沒在了雨中，“慕貞，對不起。
”

　　慕無塵已經走到了近前，手中的雨傘偏在她的頭頂：“什麽對不起，雲琦跟你說了什麽？
”他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鬢邊碎發。

　　阿音忽然抱著慕無塵，埋首在他懷中，悶聲道：“慕貞，對不起對不起……”

　　慕無塵被她抱著，忽而有些無措，半晌才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溫聲道：“你這樣忽然給我道歉，我有些害怕。
”

　　“……”阿音抿了抿唇角，終於說道，“哥哥忽而想不開，是雲琦的錯，是她勸哥哥放手，才會……我不該罵你，不該跟你生氣的。
”

　　半晌，慕無塵才反應過來阿音說了什麽，目光不由得落在那地牢的門口：“所以，你天沒亮就過來，就是因為這件事。
”

　　“我們都把心思放在了殷木蘭身上，忽略了雲琦是怎麽知道有休書的。
”阿音擡頭看著慕無塵，“她為了跟你在一起，真的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

　　雨水劈裡啪啦的落在雨傘上，慕無塵握著傘的手微微一緊：“原來是她。
”

　　“對不起……”

　　“沒事，我願意你罵我。
”慕無塵收回目光，垂眸看她，溫柔繾綣，“阿音，都過去了，作為摯友，作為……妻子，我們都應該尊重他的選擇。
”慕無塵看著她，即便過去這樣久，說起“妻子”的時候心依舊揪了一下。

　　那一下被阿音敏銳的察覺到了，那一瞬，阿音真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切切實實的殺意。

　　“對不起。
”阿音雙手攀著慕無塵的脖子，微微踮著腳，“無論如何，對不起。
”

　　不管是自己愚蠢被雲琦和齊丹算計，還是自己選擇了雲墨舍棄了他，都是她對不起他。

　　“阿音，我不想聽你說這三個字。
”慕無塵垂眸看她，“我希望是另外三個字。
”

　　“什麽……唔……”阿音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有些猝不及防。

　　慕無塵細細的吻著她微涼的唇瓣，有些無法自拔。

　　這盛夏雨中，他們依偎彼此，如最初時的那樣。

　　北冥山上，一場大雨洋洋灑灑的下了大半日，等停了的時候已經暮色西垂了。

　　惠太妃前些日子病了，剛剛好轉了一些，眼瞧著外面的雨停了，便想出去走走，可是在廊下站了好一會兒，卻不知道應該去哪裡。

　　這大楚的江山，她站了幾十年，可是如今才發現，沒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她不用去聽，也知道外面都在傳些什麽。
她唯一的女兒如何如何不堪，她這個母親如何如何失敗。

　　如今，不僅是別人，連自己的母家也對她這個太妃嗤之以鼻。

　　“娘娘。
”喜鵲從廚房回來，手裡端著才熱好的補藥，還有一碟糕點，“中午的時候良太妃派人送了一些點心來，奴婢瞧著不錯，拿來給您墊墊口。
”

　　惠太妃聞言，回眸看了一眼：“她來做什麽，眼下就她兒子是得意的，放眼後宮，如今除了他們母子，還有什麽了。
”

　　喜鵲想勸，也不知道如何勸，隻能道：“娘娘吃一點，眼下雨停了，不若去看看能不能看望公主。
”

　　惠太妃怎麽會不知道雲琦如今的處境，可是一想到她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個雲琦，我真的不知道她怎麽想的，瘋魔了一般，那個慕無塵有什麽好的，如今跟個狗尾巴似的跟著秦雪音，有她什麽事兒，你說她究竟在執拗什麽。
”

　　喜鵲垂著眼簾，忽而想起文平城裡裡外外血流成河的夜晚，她知道雲琦的執念，也清清楚楚的看見過她的執念。

　　“娘娘。
”外面的守衛進來道，“桑葚姑娘求見。
”

　　“桑葚？
”惠太妃回過神來，遠遠看見桑葚站在月門之外，微微頷首。

　　桑葚微微垂著眼簾，匆匆進來，然後便跪在了還濕漉漉的鵝卵石上：“求太妃娘娘救救公主。
”

　　惠太妃愣了一下：“琦兒怎麽了！
”完全忘記了方才對女兒的不滿。

　　“今天一早太後娘娘去了牢裡看公主。
”桑葚穿著淺綠的裙子，一如既往的樸素，垂首跪在廊前，沒有擡頭。

　　“怎麽……”惠太妃不解，“用刑了，還是如何了，琦兒還做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麽？
”

　　桑葚點了點頭：“太後娘娘知道了，當初是四公主勸說先帝自盡的。
”

　　“……”

　　明明雨停了，明明西方的天際出現了一絲晚霞，明明這快要入暮的天色泛起了淡淡的明光。
可是惠太妃一時睜大了眼睛，卻宛如五雷轟頂！

　　“你說什麽！
什麽先帝！
什麽自盡！
”惠太妃有些踉蹌的走下長廊，一把拽住了桑葚的胳膊，“關她什麽事啊！
你說清楚！
”

　　桑葚被迫跟她對視，隻能將那夜雲墨是如何去的冷宮，雲琦是如何勸說他放手的事情說了大概，最後道：“娘娘，太後一直疑心先帝為何忽然自棄，如今知道都是四公主所為，以太後的脾氣恐怕留不得公主了。
”

　　惠太妃一個踉蹌，喜鵲連忙擱下了手裡的東西，跑過來扶住了她：“娘娘。
”

　　“是啊，秦雪音半條命都是雲墨的。
”惠太妃看了看從陰雨背後翻出的夕陽，良久道，“不，我不能讓琦兒死，她是我的唯一了。
”

　　“娘娘聖明。
”

　　“可是那地牢又豈是好出來的，就算是出來了，這偌大的北冥山還不是秦雪音的掌中囚籠。
”

　　“娘娘，太後定了，八月初提前軍演，沒幾日了。
”

　　惠太妃看著桑葚，良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今日之後，阿音和雲琦此生不會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