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你這麽盯著我做什麽……

　　沉寂的深海，狂暴的雷鳴。

　　兩個極端，互相交融，卻又涇渭分明。

　　水鬼整理著臉上的半張黃金獸面，確定了這東西沒有像腰帶褲子一般松開脫落後，面色也逐漸從方才和徐小受因為嬉鬧過度而失態的樣子中恢復回來，變得嚴肅。

　　足足等了許久，直到方圓之地徹底不見有那荒唐青年的蹤跡之後，他才翻手掏出了一顆通訊珠。

　　想了想。

　　徐小受本就有消失術，在聖帝龍鱗的幹擾下，或許就算沒有遠離，就算在自己的界域之中。

　　自己確實也無法肯定，他是否真的遠離此地。

　　水鬼一頓之後，拔身而上，飛出了深海，重歸落到了孤音崖上。

　　水系奧義陣圖在腳下旋展而開，瞬間堪破了雲境世界的屏蔽之力，溝通到了外界的力量。

　　“嘟……”

　　通訊珠就此響起。

　　隻響了一聲，另一頭快速接通，而後傳來了一道成熟女性的調笑之聲：“稀客呀稀客，水鬼先生，怎的會突然給我傳訊，是想我了嗎？
”

　　“奉湯孟婆？
”水鬼不見感情地冷淡回應。

　　“放心，我還沒死，聯絡方式也沒有改，這就是我本人。
”通訊珠對面的女聲變得有些幽怨，“水鬼先生，終究還是不肯叫我一聲小孟，哼！
”

　　“你死期將至。
”水鬼根本不寒暄，截然進入主題。

　　這波瀾不驚的一言，有如重錘一般，給通訊珠對面的女人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開、開玩笑吧？
水鬼先生，你依舊這麽冷酷無情……”

　　“你大可以將這當成是玩笑話，然後結束通訊，想來今後，我也不會再向伱催債，當然，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

　　“呼……”通訊珠對面重重呼了一聲，聲音也變得嚴肅起來，“水鬼先生向來不會無的放矢，說吧，發生什麽事了？
”

　　“薑氏半聖盯上了你們閻王，嚴格意義上講，是淚家瞳，當然，他對你們老大也很感興趣，畢竟他是時空間屬性。
”

　　“……這麽大的事，我怎麽沒有收到半點風聲？
黃泉大人也不知道？
”

　　“理應不知，因為薑氏半聖，約莫半個時辰之前，才來找我合作，他要你們閻王成員的所有信息，要求半天之內全部找到……”

　　水鬼頓了一下，聲色不動，語氣也不見悲喜，接著說道：“找不到的話，他便要殺我，亦或者，要我加入半聖薑氏，我現在，應該隻剩一個選擇。
”

　　通訊珠對面又陷入了長久的沉寂。

　　“水鬼先生，不會又在騙我吧，我可是被你騙了太多次了……”那女聲突顯有些委屈。

　　“你大可以將之當成……”

　　“打住，打住！
我信，我信還不成嗎？
”女聲語氣變得無奈起來，“那現在呢，水鬼先生是什麽態度，亦或者，你現在的立場，是站哪一邊？
”

　　“哪一邊還不夠明顯嗎，我甚至已經聯系到了你。
”水鬼捏著通訊珠，嘴角多了一分笑意。

　　“是因為……我嗎？
”女聲有了些許期待。

　　“是因為你還欠我七個人情，一份‘無憂湯’的配方，一份‘熾炎輕水’的產地來源……”水鬼說著一頓，補充道，“算錯了，現在是八個人情。
”

　　“……呃。
”通訊珠對面傳來一陣心肌梗塞的聲音，後才微聲說道，“這麽多人情，我已經還不了，我倒是願意欠債肉償，隻不過水鬼先生看不上我……哼。
”

　　“大可不必。
”

　　“哼！
”通訊珠的聲音突然重了許多。

　　水鬼並不想過多在此話題上拉扯，平靜道：“先幫我個忙吧，把你們閻王所有成員的位置給我，之後找一下黃泉，這件事太大，想來你做不了主，我自己和他聊聊。
”

　　“我什麽時候成了你的私人間諜？
”女聲下意識駁斥了一句。

　　水鬼呵呵一笑：“你大可以不用幫我，但半天之後，我就是半聖薑氏的人了，想來那個時候，你再也聯系不到我。
”

　　“……”通訊珠又沉默了。

　　隔了許久，才有聲音傳來：“好吧，我我、我先幫你一下，這算還一個人情了吧？
但這件事，黃泉大人是必須要知道的……”

　　“無所謂。
”

　　“那就行。
”女聲重歸雀躍起來，“我幫你聯系黃泉大人。
”

　　“嗯”。

　　水鬼點頭完，直接摁掉了通訊。

　　……

　　“嘟……”

　　“誰？
”

　　“夜貓，水鬼，孟婆牽的線，她是我朋友。
”

　　“所以？
”

　　“薑氏半聖想奪你淚家瞳，還惦記上了你的時空間屬性，一天之後，他便會開始行動，你可能不會死，但你這些年的心血，你的閻王成員，至少會損失一半……”水鬼開始發力。

　　“呵呵……”通訊珠對面傳來黃泉不加掩飾的笑聲，“你像極了一個騙子，我該如何信你？
”

　　“他現在在雲侖山脈，本體親至，圖謀甚大，你可以隨便查，而不巧，我也在雲侖山脈，他找上了我，因為我的出色。
”水鬼含笑道。

　　“既如此，你為何又想幫我，你們不是一夥了麽？
”黃泉反問。

　　“不止是幫你，這是合作，也是在幫我自己。
”水鬼道，“他以為我隻是夜貓水鬼，不曾想，我想殺他很久了。
”

　　“屠聖？
”

　　“對。
”

　　“呵，你真有趣……”

　　“多些誇獎。
”

　　“夜貓水鬼沒這個膽量，你還有第二重身份？
”黃泉忍著沒有掐斷聯系。

　　“做情報工作者，哪個沒有三四重身份？
甚至五六重、七八重？
”

　　“噢？
所以你的真實身份是……”黃泉笑著問。

　　“聖奴第五座，水鬼。
”

　　水鬼同樣微笑，頓了後道：“怎麽樣，現在，有興趣跟我合作了嗎？
”

　　“……”

　　通訊珠對面不見輕松笑意了，聲音也隨之變得嚴肅起來。

　　“展開談談。
”

　　……

　　嘩！

　　深海之下，一道分水前行的身影快速穿行，不斷往下。

　　許久之後，在某一處幽暗無人的地方，這道身影停了下來。

　　“應該遠了……”

　　徐小受不知道水鬼有沒有暗中尾隨自己。

　　但無論是否被跟蹤，拉開了這麽遠的距離，再加上消失術的話，想來即便是水鬼，也找不到自己了吧？

　　“消失！
”

　　應聲一動，他的身形消失在了深海之中。

　　寄予了聖帝龍鱗除了“規避風險”之外，還多加一道“忘記徐小受這個存在”的意念後，徐小受馬不停蹄遁入了元府。

　　元府世界，廣袤無邊。

　　甫一進入，濃鬱的藥香便在鼻尖縈繞，將人滿身心的疲憊，頃刻間洗滌而空。

　　“嘶~”

　　徐小受深深吸了一口久違的新鮮空氣，感覺靈魂都放松了下來。

　　他舉目眺去，圍繞在元府世界周邊的混沌霧氣，此時已經退到了天邊的極遠方，露出了廣闊的嶄新大地。

　　而在這世界的中央，來自張府的斷塔還在，毒藤毒草盤踞的水池中，毒魚生龍活虎的躍來跳去，玩得不亦樂乎。

　　這一邊的世界是混亂的。

　　但與之相對的另一邊，則顯得十分安寧。

　　各方鎮界之寶下，全新規劃的藥田在綠樹叢中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條。

　　小白貓貪神輾轉在不遠處的十萬丹鼎之間，零零七的工作讓它一刻都停不下來。

　　視線再往邊上一點，一條十分突兀的龐然龍屍橫陳著，將左右的生機和寂寥，完美隔絕開來。

　　“真好……”

　　進入元府，徐小受心情無比放松。

　　無論身處哪處危險之地，隻要自己想要，都可以回到這一方桃源淨土之中，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而自己，很久之前就得到了這一切……

　　感謝程星儲！

　　元府世界唯一的生物並不僅僅隻有貪神。

　　徐小受視線掃了一圈，很快在藥田中間，找到了目標對象所在。

　　這是個有著柔順及腰長發的女子，她身著經過縫補改長後的淺綠色綾羅裙，此時正挽著袖口，半蹲在藥田中間，一手提著小木壺，一手拿著小木鏟，為靈藥松土、澆水。

　　她有一雙玄異而靈動的黑白雙瞳，眼角和唇角微彎，含著淡淡的放松笑意，精緻的鼻尖不見蒙蒙細汗，卻有一抹好笑的泥灰。

　　當清風吹拂時，銀絲便掠過她的臉頰，在陽光下散發出光彩，美不勝收。

　　“小花花，快快長大……”

　　某一刻，徐小受精神出現了恍惚。

　　他覺得蹲在這藥田中間的，還是自己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師妹，天真活潑，有點野蠻，生氣的時候會噘嘴，可愛中夾帶著搞笑，最擅長的事情是詛咒別人。

　　可當那女子察覺到了元府世界的異樣，擡眸站起望來，露出了修長窈窕的身材，以及那由黑轉銀，且不再紮成雙馬尾的披肩長發時……

　　徐小受才發覺物是人非。

　　他一笑，也沒有在意，衝著藥田揮手，喊道：“淚汐兒。
”

　　“徐小受，你來了？
”

　　淚汐兒雙目中先是閃過驚喜，而後恢復平靜。

　　徐小受快步跑了過去，邊跑還邊從戒指中掏出了一個玉佩：“看我給你帶來了個什麽好東西！
”

　　淚汐兒偏頭等著，靜靜望著徐小受一巴掌扇飛了“喵嗚”撲去的貪神，又快步飛越藥田，落到自己身前，而後像是哄小孩一般拎著個玉佩在自己面前來回晃悠，還配音“鐺鐺鐺鐺”之時，她有些忍不住莞爾。

　　“什麽意思？
”

　　白皙雙指捏過這平平無奇的玉佩，淚汐兒打量了一陣，沒看到這玉佩有什麽特別好看和值得炫耀的地方。

　　就一些普普通通的雕刻紋路，邊角還磕到了一樣，微微有些損傷。

　　端詳一陣，淚汐兒嘴角微翹，明明心情還可以，卻下意識嘀咕道：“它長得好醜。
”

　　“呃。
”徐小受情緒一滯，一時語塞。

　　有水鬼贈禮的光環在前，他倒是忽略了這一枚玉佩的本質，長得確實有些過於平庸。

　　但也無所謂了。

　　“就一枚普普通通的護身符呀，也沒甚特別的，這不過隻是我從一個挺厲害的前輩那裡忽悠到手的，防護能力應該還可以，勉勉強強能擋下半聖一擊吧！
”徐小受撓撓頭道。

　　淚汐兒眉尾一動，左手捏著玉佩，摸上了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下意識問道：“它叫什麽名字？
”

　　“呃。
”徐小受微怔，玉佩還需要名字？

　　淚汐兒話一出口，臉色就變紅了。

　　她也瞬間反應了過來，戒指和玉佩需要名字，這不過隻是自己小世界中才有的事情，徐小受怎會知道？

　　在她的小世界中，右手上這枚來自徐小受的冠軍戒指，有一個專屬的名字叫做“粉鴿”，當然還有一段配套的可惡故事。

　　但這些都是過去的自己取的，徐小受並不知曉。

　　這個一根筋，又怎麽可能在送出玉佩的同時，想好名字？

　　“沒什麽。
”

　　淚汐兒別過頭去，捂著右手，話鋒一轉道：“無事不獻殷勤，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有求於我？
”

　　“啥？
”徐小受表情扭作了一團，嗤笑道：“我還需要求你，開什麽玩笑？
這隻不過是我看你上次使用神魔瞳太辛苦，稍作補償罷了。
”

　　徐小受電光火石間想到了借口，順勢問道：“對了，你恢復得怎麽樣了？
”

　　上一次為了控住饒妖妖和滕山海，淚汐兒幾乎是超額使用了神魔瞳的能力，血淚都流出來了。

　　徐小受嚴重懷疑，再這麽用下去，她這雙神魔瞳會不會瞎掉……

　　“早恢復好了。
”淚汐兒轉到了正常話題上，同樣也恢復了從容，“元府世界有大量生機，我一進來，基本就恢復大半了。
”

　　“那就好，那就好……”

　　徐小受望著面前銀發女子，突然進入複讀機狀態。

　　送完東西之後，他有些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自從木子汐變成了淚汐兒之後，他感覺自己和對方的身份，也隨之轉變了。

　　以前都是這小妮子圍著自己轉的，現在變成了自己需要去逗她開心，就像是……

　　逗著逗著，人就能變回來似的。

　　可哪怕逗趣的過程中，能找到些以前的絲微熟悉感。

　　過後，一切又恢復平常。

　　徐小受沉吟著，想著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自己這進元府之後的開局也挺好呀，怎麽會突然陷入沉默。

　　好尷尬啊……

　　說點什麽、說點什麽、說點什麽……

　　聖帝龍鱗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微微一動。

　　淚汐兒眼睫毛一顫，眼珠子迅速左右遊移了一下，而後垂下頭，紅唇不自覺張開：

　　“你這麽盯著我做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