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園子後,霍老夫人親自給餘夫人洗漱打扮。
霍老夫人一邊為她梳頭一邊笑道:“從小到大,你做事就特别細心,什麼事都做得很好。
我就大手大腳的,還總是做不好。
結果很多本該是我這個當姐姐的來承擔的事都落到了你的身上,讓你這輩子都沒過
幾天舒心的日子。
”
餘夫人的嘴角虛弱的微微勾起,并沒有說話。
霍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說道:“咱們做了八十幾年的姐妹,這輩子真正分開也沒幾年,夠了。
我也不留你,反正咱們沒多久就又見面了。
”
餘夫人這才開口說道:“姐,你看得真淡。
”
“年輕時候跟你姐夫各地的跑,見過各種各樣的死法,都看開了。
活得太久,也浪費國家糧食,占用國家稀有的醫療資源。
”
“我倒沒有這麼高的覺悟,我就是覺得活得差不多了,沒什麼可留戀的,身體也受不住了。
想必時間也快到了,體體面面的走,必流露貪生怕死的樣子好看一點。
”
“你們就是偶像包袱太重。
”
餘夫人勾了勾嘴角,什麼話都沒說,任霍老夫人為她化個淡妝。
霍予沉、褚非悅和霍予非、戰妃都站在園子外。
霍予非的臉上比之前多了一條疤痕,給他剛硬、淩厲的五官憑添了幾分滄桑。
霍予沉見狀非但沒去安慰他,反而一臉得瑟的在他面前晃悠,“哥,看到我這完美無瑕的臉,你有什麼想法嗎?
”
霍予非勉強給了他一個眼神,“有一天你死了,也是活活賤死的。
”
“借你吉言。
”霍予沉一點沒受他的“美好祝福”的影響,“你執行任務的時候是不是拿臉去執行了?
怎麼其他地方沒受傷,就臉光榮?
”
“别的地方被衣服擋了。
”霍予非淡聲道,然後見霍予沉要沖上來扒他的衣服,連忙道:“你冷靜點,當着你媳婦兒扒男人的衣服,還要不要臉了?
”“臉是什麼?
又不能吃!
快點,讓我看看你的傷!
你這個做大哥的能不能讓人省點心?
有沒有兄弟姐妹愛?
我告訴你,有一天我要得心髒病、腦血栓、心肌梗塞等等等重病,都是被你們這群人給氣出來。
我
原來走的是霸道冷酷總裁路線,現在都被你們逼得直接走操心老媽子路線了,我就問問你們這幫人的良心痛不痛?
”
霍予沉一邊追着要扒他大哥的衣服,一邊還一點也不喘氣的吼完這麼長的一段話。
霍予非隻用常人遛狗的速度遛他的寶貝弟弟。
霍予沉每天也鍛煉,但跟常年軍訓的人的身體素質比還是有點差距。
或者說這是他故意留出來的差距,免得他大哥沒被敵人的子彈打死,被他給追得一命嗚乎了。
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于是,兩個加起來七十多歲的男人就特不要面子的圍着圓形的花圃繞圈跑。
褚非悅沒有霍予沉那麼好的心理素質,她有些緊張地看着緊閉的院門。
戰妃一襲幹淨俐落的職業西裝,如标杆一般站在那裡,沒有多餘的動作。
從表情上看,也看不出什麼異常。
戰妃見褚非悅搓着手,說道:“覺得冷就到暖閣裡呆着,别跟我們幾個神經病一樣在外面吹西北風。
”
“不冷,我就是有點緊張。
”
戰妃了然的點點頭,“你以前沒遇到過死亡?
”
褚非悅想了想,“沒有,我在陸家的時候家裡沒有老人。
我上學、工作之後的老教授都還在,連葬禮都沒參加過。
”
“你真幸運。
”戰妃扯子扯嘴角,“其實沒多大的事兒,總有這麼一天。
你接手誠運後做得不錯,餘夫人也放心了。
她沒什麼遺憾的,你就當她是回到了她想回的地方吧。
”
“我心裡也清楚,就是經曆的事太少,心理素質和大腦沒跟上。
”褚非悅說道。
“你經曆的事不少,你隻是之前沒有經驗而已。
”戰妃走過來,看到褚非悅低頭時露出脖子上貼的創可貼,“你脖子上貼了個什麼玩意兒?
跟我小叔子滾床單滾得太慘烈,需要創可貼補救?
”
“你跟我大哥滾床單滾出過這種效果?
”褚非悅反問道。
戰妃認知中的褚非悅一隻軟萌萌的小白兔,沒料到她居然會反問這麼一句,着實讓她有些吃驚。
但戰妃的反應也很神速,臉不紅氣不喘的回道:“我跟我大哥條件比較艱苦,有時候環境受限,挑個平整點的地方就來點什麼。
經常完事兒之後,胳膊、腿兒都被劃上幾道傷口。
”
褚非悅覺得自己的臉皮還是算薄的,至少她沒這麼厚的臉皮說這些話。
戰妃看到褚非悅那囧囧有神的表情,哈哈直樂,“跟我比厚臉皮,簡直癡人說夢。
”
“嫂子,我大哥的厚臉皮是不是都長你臉上去了?
”
“還真有這個可能,像你的臉皮都長到我小叔子臉一樣。
”
霍予沉在不遠處說道:“要誇我直接誇我帥就行,其他誇獎不接受!
”
戰妃扭頭看仍舊在追逐的兩個男人,“能不能跑得專心點?
業務這麼不熟練,難怪老追不上你大哥。
”
“嫂子,你不把你男人整殘廢,覺得生活缺少刺激是不是?
”
“我男人這麼強悍的人,被你個小市民就整殘廢了,他業務得多不過關啊。
”
霍予非飛給他媳婦兒一個無奈的眼神。
戰妃當做沒看見,扭頭繼續跟褚非悅聊天。
幾個沒譜的晚輩,顯然都沒有把餘夫人的病放在心上。
褚非悅想他們三人都是經曆過生死的人,把這事兒看得比她這個沒見識什麼世面的人淡上很多。
褚非悅被他們的行為和态度感染,也确實覺得沒什麼了。
**
當晚,餘夫人就過世了。
神情安詳,頭側過去的方向是霍二先生照片的方向,嘴角還挂着一絲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的甜蜜微笑。
大概是有想見的人來接她了。
霍老夫人握着她仍舊柔軟的手,也不悲傷。
靈堂很快就設了起來,霍老夫人親自給餘夫人換上壽衣,看着霍予沉與霍予非他們恭敬的擡着餘夫人入棺,然後停靈。
園子上下的人井然有序的布置靈堂,點長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