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霍予沉站在顧蘊給他安排的帳篷前,看着月光下的坑道,思緒不自覺地飄回出事前的那一晚上。
那時候他不知道在這裡的是葉盈風,隻想把幕後的人逼出來。
不曾想到,命運卻如此捉弄人,加快了葉盈風的死。
霍予沉正想着,便聽到身後有一陣腳步聲。
霍予沉聽了三秒,知道來人是誰後并沒有回頭。
顧蘊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就着還算明亮的燈光看着霍予沉,問道:“你是偷偷來的,還是跟褚非悅商量好了之後來?
”
“我像是那種背着媳婦兒在外面溜達的男人嗎?
”霍予沉一臉淡定地說道。
“還真挺像的。
”
“誇我一句這麼不容易呢?
”霍予沉笑道,走到顧蘊身邊坐下,“你家男人怎麼振夫綱的,結婚還沒幾個月就讓你四處轉悠,都不管管你?
”
“他不敢管。
”
“喲,還真是個霸道的女土匪。
”
顧蘊橫了他一眼,“懶得跟你說話,咱們就安靜地待一會兒吧。
”
霍予沉果然安靜了,兩個人就那麼坐在石頭上,吹着涼風。
兩個人從小就認識,這些年雖聚少離多,但從小到下來的感情基礎一直沒變。
長大後也時不時的有些工作上的合作,他們的感情比很多人的親人都更為親密。
就算坐在一塊兒一整天不說一句話,也不會覺得尴尬。
葉風羽走出帳篷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心裡不由得一緊,目光有些複雜地看着坐在石頭上的兩人。
葉風信從見到葉風羽出現在這裡的時候就想找個時間跟她聊聊,因此格外關注她的舉動。
葉風信順着葉風羽的目光看過去,便直到她在看誰了,出聲問道:“你還執迷不悟?
”
葉風信冷不丁的出聲,把葉風羽給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胸口,說道:“大哥,你吓死我了。
”
“你跟我來。
”葉風信說完就率先往與霍予沉所在的位置相反的方向走去。
葉風羽很是不解,但還是乖乖的跟了上去。
葉風信在一處相對隐蔽的營地位置站定,說道:“霍予沉的孩子已經能滿地跑了,我相信你不會這麼傻的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他的身上,你也該考慮自己的個人問題了。
”
“喜歡過霍予沉那樣的男人再看别人都覺得少了什麼。
”葉風羽說道。
“這世上也隻有一個霍予沉!
”葉風信冷聲道。
“你說的我都明白,我會在兩年之内結婚。
”葉風羽說着嘴唇微微顫動了一下,還是說了一句,“大哥,其實你心裡還是更偏愛盈風對嗎?
隻要一遇到盈風的事你就會對我格外的不耐煩和是苛刻。
”
葉風信的眼眸黯了黯,眼睛裡像是藏着無數的風霜刀劍,“你們是兩個不同的人,沒有辦法比較。
”
“我知道我比盈風幸運得多,也傻得多。
如果可以,我也想不計較,畢竟計較這些一點意義都沒有。
隻是我心眼很小,胸襟幾乎沒有,跟盈風相比有如雲泥之别。
可還是忍不住在你和霍予沉面前多刷刷存在感,仿佛你們多看我一眼,我就赢了盈風。
”葉風羽的眼淚像壞了的水龍頭一樣緩緩地滾了下來,“我确實是赢了,但也永遠的輸了。
因為盈風死了,在你們的心裡,她永遠都隻有優點了。
”
葉風信看着她,沒有說話。
葉風羽簡單地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我不該這麼說她,有時候心思窄了就忍不住胡思亂想。
我知道你愛我,盈風也愛我,我卻身在福中不知福,還一個勁的作。
你放心,以後我不會這樣了,我會把盈風的那份也給活下去的。
我會做她以前特别想做的事,幫她實現她的夢想。
”
葉風信的眉頭舒展了一些,“我和盈風都沒有讓你放棄自己人生的想法,你喜歡做什麼、想做什麼,我們都不幹涉。
”
“我知道,我也想為盈風做點事。
”葉風羽說着朝葉風信既笑又哭的怪異笑容,然後扭頭回帳篷了。
葉風信在原地站了片刻,也往帳篷走去。
**
霍予沉在秦城待了一周,在葉盈風的遺骨帶回殷城的當天回來。
他沒有跟着回葉家,而是帶着霍盈玉回了逍遙閣。
回到那座住了小幾個月的院子,霍予沉和霍盈玉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霍予沉坐到院子裡的輪椅上,說道:“小玉玉,以後打算過什麼樣的生活?
”
霍盈玉垂下了眉眼,“我也不知道,我跟秦宇說過我陪完那個人後就回去找他。
”
“然後呢?
秦宇和霍宛再過不久就要高考,高考後會上大學。
你打算怎麼做?
”
“我爸爸也跟我讨論過這個問題。
”
“讨論出結果了嗎?
”
“沒有。
我不知道該做什麼。
”
霍予沉思索了半晌,說道:“要是你還沒想好,先暫時按你盈風姐姐以前的路走。
她以前是個極其優秀的人,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她在主流價值觀裡走偏了,在主流社會的路斷了,最後還過早的離開我們。
你可以把她未盡的人生走起來。
”
霍盈玉聞言眼睛亮了亮,随後又猶豫了,“盈風姐姐很厲害,我爸爸跟我說過很多她的事,我覺得我做不到,我還沒有上學。
”
“那沒關系。
在你沒有找到自己人生的新目标之後,就先努力成為你最喜歡的那個人。
以後你有自己的想法了再修改你的人生規劃。
”
“嗯嗯。
我應該怎麼做?
”
“這個你爸爸比我更了解。
你盈風姐姐跟你這般大的時候,我還不認識她。
不過,我相信她一定又漂亮又自信,完全是一副天之貴女的樣子。
”
“那我問問我爸爸。
我一定不會讓盈風姐姐和我爸爸失望的,也不會讓二哥你失望。
”霍盈玉堅定的說道。
“我們的感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感受。
這可是你自己的人生。
”
霍盈玉的臉上閃過狐疑之色,但還是乖乖點頭。
霍予沉看着帶了幾年的小姑娘,已經從不知愁滋味變成了會考慮别人的喜怒哀樂,他這心裡真挺不是滋味的。
如果可以,誰又希望她變成這樣?
她能一直天真,一直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也可以了。
然而,人終究是社會動物。
就算再強大的内心,也繃不住長久的一個人,也依舊希望可以擁有那麼三兩位可以肆意聊天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