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喻沒想到她真能記住她的名字,眼裡閃過難以置信的神色,“您還記得我?
”
“你們每個孩子我都記得。
”黎姨輕聲道,“那個時候我很抱歉,讓你們受了很多苦。
如果我那個時候經驗再多一點,你們就不會在沒有父母之後還被他們不公平地對待。
我曾經有一段時間很沒有辦法原諒自己的失誤。
如果從做慈善的角度看,我那個過程是一個必經的過程,犯了錯誤随時可以彌補。
可是你們這些孩子的人生隻有一次,你們的童年、少年不快樂,你們這一生的童年少年的底色就都是不快樂的。
這一點沒有辦法彌補。
所以那幾年收養的孩子,每一個我都記得。
有些人我聯系上了,有些人一直聯系不上。
你能主動給我打電話真是太好了。
”
黎喻腦子裡混亂不堪,說道:“他們恨您嗎?
”
黎姨笑了笑,并不說話。
黎喻從這個笑容裡知道了答案,“無論怎麼樣你都給了我們很好的人生,他們沒有資格恨您。
”
“每個人的想法是不一樣的。
得到了一點會想要得到更多,并不會感恩。
但我們并不能能因為這一點就不去做善事,你說對嗎?
”
“嗯。
”
黎姨露出了特别慈愛的笑容,“我聽我兒子說你跟小宛在一起,我特别高興。
霍家是個不在乎門第的家族,如果你和小宛能在一起,我真心的祝福你們。
”
黎喻連忙說道:“黎媽媽,您誤會了。
我和霍宛隻是有過幾面之緣,今晚我過來祭拜,他正好也過來我們就聊了一下。
我知道自己的斤兩,我沒有資格擁有這麼好的人。
”
黎姨聽到這句話,眼淚也落了下來。
“孩子,你不應該這麼說。
你的人生隻是個開始,為什麼把自己貶的這麼低?
”
黎喻看到黎姨流淚,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也兇猛地滾了下來。
兩人對着手機足足哭了五分鐘才勉強控制住了情緒。
黎姨本來是個不容易哭的人,但她的眼淚非常淺,尤其是在修佛之後,世間萬物在她心裡結實有靈,更何況是個年輕的小姑娘。
她根本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黎姨穩定住了情緒才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其實你們在不在一起沒有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不苛責自己的感情,不苛責自己的人生。
我已經是個出世的人了,凡人的幸福無非是家庭美滿,幸福和樂。
要是你有緣,也可以擁有另一種幸福。
不過你還年輕,要經曆了這麼多,我不确定我是否需要跟你說修行的事。
你好好享受凡人的自在也好。
你叫我媽媽,那就是我的孩子。
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一個在乎門第的人,你可以離我女兒的身份嫁給他。
”
“黎媽媽……”黎喻從未想過她與黎媽媽僅有的這一次通話居然會聽到這樣的話。
“這是我願意為你做的。
如果你能嫁進霍家,我是不需要做這一步的,因為他們看中的是你的人。
如果你和别的人在一起需要走這些步驟,我和我的家人是可以為你做這些的。
并且你姓了我們的姓氏,本來也算是我們家的一份子。
”
“謝謝您。
”
“别客氣。
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自卑,不要自棄,無論你做什麼,都要光明磊落的做,同時也學會保護自己好嗎?
”
“嗯。
”黎喻哽咽不已。
黎姨又忍不住囑咐了許久,最後才依依不舍的挂了電話。
霍宛等到身後再也沒有談話的聲音之後才走過來。
他看着黎喻哭的通紅的眼睛,問道:“很難受?
”
“不難受,感覺特别好。
霍宛,謝謝你。
要不是你,我永遠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這麼關心我。
”
“我應該早點讓你跟她通話。
”
黎喻擦了擦眼淚,聲音沙啞地說道:“我相信你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在今天聽到她跟我說這些話是最好的時刻。
”
“你能這麼想最好。
”
黎喻輕輕應了一聲,說道:“最重要的是遇到了你。
要是沒有遇到你,我的心态不會像現在這麼平和。
我心裡可能還是會帶着恨的。
我會跟其他的落魄的人一樣會恨,會忍不住向她要求更多,覺得她有錢他給我什麼都理所當然。
幾個月前遇到你的時候,我才生起了自慚形穢的感覺,也才意識到我在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人家給了我這麼多東西。
我是需要感恩的。
”
霍宛重新坐到她身邊,将她攬進懷裡伸手在她的腦袋上揉了幾把,“你能這麼想,說明你還有心。
”
黎喻貪戀般的在他懷裡靠了五秒鐘,然後就坐着身體,“别弄亂我的發型。
以及,你的懷抱還是留給軟萌萌的小姑娘,我這種大老粗就不要占用别人的位置啦。
”
“你也沒有男朋友,你在乎這個幹嘛?
”
“沒有男朋友也要在乎呀,畢竟以後是要有的。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隻要我幫你打聽那個小姑娘嗎?
”
霍宛斜斜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跟人家隻有一面之緣嗎?
怎麼這麼上心?
”
“我就是覺得她特别合适,精氣神特别像你。
”
“就你看人的眼光這麼爛,我能相信你嗎?
别想這些有的沒的,我女朋友的事不用你操心。
想有了,随時都能有。
”
“說的也是,你怎麼這麼牛呢?
”
“跟你比。
街上開出租的都比你牛。
”
黎喻吸了吸鼻子,“人艱不拆。
”
霍宛看了看根本沒有人走動的寺廟,說道:“你大晚上一個人來這裡,不怕嗎?
”
“也沒什麼好怕的。
随時做好了死的準備,還有什麼可怕的。
”
“你這思想覺悟挺高。
”
“你要是像我一樣沒有朋友,沒有家人,思想覺悟肯定比我還要高。
”
霍宛皺眉看着她,“一個人要是生病了,害怕嗎?
”
“怕。
”黎喻很斬釘截鐵的說道,“特别害怕死了都沒人知道。
”
“那你到了可以交男朋友的的時間怎麼不交男朋友,有個人陪你不是挺好的嗎?
”
黎喻摸了摸頭發,臉上閃過一抹黯然,很快就被她慣常的不在乎給掩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