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信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把紗布拆開。
”
醫生朝護士點點頭,護士便輕手輕腳的去拆開陸微言臉上的紗布。
随着紗布一點一點的拆開,陸微言的樣貌越來越清晰地映入衆人的眼裡。
葉風信銳利的眼眸緊緊的盯着她,沒有舍得眨一下眼睛。
直到陸微言臉上的最後一點紗布緩緩地落下,露出完整的臉。
那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
不,這麼形容也不對。
病房内的人,沒有人會對眼前這張臉感到陌生。
他們這兩個月都在跟這張臉打交道,早已爛熟于心。
葉風信的目光如一張細密的網,包裹着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眼神是難以言喻的激動與隐忍。
葉風信勉強抑制住了自己激動的情緒,漠然地擺了擺手。
醫生和護士們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病房内,很快就隻剩下葉風信和陸微言。
葉風信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到病床邊。
陽光将他的陰影打在陸微言的身上,就像陸微言躲在他的陰影之下一樣。
陸微言微仰起臉,看着葉風信。
葉風信用目光描繪着她臉上的每一處,似乎要将她的臉印刻在他的腦海裡。
過了好半晌,葉風信才問道:“你是誰?
”
“我是葉盈風。
”陸微言緩聲道。
“葉盈風已經死了。
”
“我又活了過來。
”
“你既然還活着,為什麼不願意跟我聯系?
”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予沉。
”
“好一句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所以就裝死消失了好幾年,讓我們一直都以為你死了。
”
“對不起。
”
葉風信目光變得溫和,下一秒目光又變得如尖刀一般恨不得一點一點的劃破眼前這個女人的皮肉,想将她骨頭縫裡的血絲都拿出來好好研究一番。
陸微言被葉風信的眼神吓得變了臉色,有些畏懼的看着他。
葉風信看到眼前女人突然變化的神情,表情再次變得跟之前一樣平靜無波,仿佛剛才激烈的情緒都是别人的幻覺。
葉風信重新坐回病床裡的沙發上,“從今天起,陸微言已經死了,活着的隻有葉盈風明白了嗎?
”
“明白。
”
“你想要的,葉盈風這個身份都能滿足你。
你所要做的就是變成她,其他所有的事你都不用擔心。
”
“我還需要多久才能回國?
”“時間到了,我會安排你回去。
你在國内以和在這裡都一樣,因為葉盈風對交際并不感興趣,她的手機号碼也沒有幾個人知道。
我會讓幾個從小跟她一起生活的仆人過來陪你,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你的角色
是什麼,當你下意識認為你自己就是葉盈風的時候你就以回國了。
”
陸微言動用遲緩的點點頭,“是。
”
葉風信要把目光落到她的臉上,才起身離開了病房。
陸微言手指顫抖的拿起床頭的那面大鏡子,鏡子上立刻映出她的臉,那張臉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她在這幾個月裡每天都對着這樣一張臉,她早已可以在腦海裡勾勒出這張臉的點點滴滴,甚至比她自己的臉都還要熟悉。
陸微言緩緩摸着鏡子裡的臉,一滴眼淚莫名其妙的滑出眼角。
正視這張臉的時候,她才深刻的意識到陸微言的人生已經成為她的過去,而且永遠也不可能回來了。
她曾經那麼反感,那麼厭惡的生活,在逝去之後,她還是有着深深的不舍。
那個她很煩但對她很好的媽媽,永遠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她。
那個她雖然厭惡,但卻給她無限溫暖的家,她也不可能回去了。
到現在這時候,陸微言才發現其實她之前的人生過的并不算差,她26歲的時候每月的工資是12000,在她那個年紀并不算低。
然而她隻看到了陸一語的收入,隻看到她跟陸一語的差距,隻看到她們的距離越來越遠,完全忘記了她比同齡的女孩兒優秀。
陸微言伸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再傷心、再不舍又如何,她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陸一語那該有多好,她就不會從小時候就想着有一天一定要比陸一語強,直到陸一語成為了她人生路上的絆腳石,成了她最大的心魔,也成了她做任何決定都要以消滅陸一語為目的。
隻要陸一語過的不好、落魄不堪,她就特别痛快。
以往的20幾年她都成功了,可是陸一語隻要稍稍一反擊,她就隻剩下挫敗。
她依舊不是陸一語的對手。
陸微言沒有放下鏡子,她收起心裡的那些思緒,對着鏡子緩緩地勾起一個笑容。
她在笑的時候,把眼神放空了,露出一種帶着希翼光芒的眼神,看起來純粹而美好。
陸微言心裡閃過一絲諷刺,原來她也會有怎麼純澈、無辜的眼神。
而她的内心早就黑化成她都看不透的惡魔了。
葉風信将陸微言剛才的那個微笑看進眼底,如果他要是不知道鏡頭之下的女人是陸微言的話,他真的會認為葉盈風還活着。
那樣的笑容連葉風羽都學不像。
跟葉盈風是雙胞胎的葉風羽都學不像,而從來沒有見過葉盈風的陸微言卻擁有了那樣的笑。
也許他真的賭對了,然而也證明了當年的葉盈風其實并不像他想的那般簡單。
她隻把她願意展現給别人的一面展現出來,其他的她藏在她的笑容之下,沒有讓任何人窺見。
葉風信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仍舊停留在屏幕上的女人身上,眼神裡一片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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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一語和霍予淘男網在海邊别墅待了兩天,第二天天氣不錯,兩人在别墅頂上的遊泳池遊泳。
陸一語也徹底的展現了她狗刨式的泳技,讓霍予沉一整天隻要一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就一陣爆笑。
陸一語現在的臉皮練得跟她家霍董差不多了,被笑了幾次之後就麻木了。
該丢人的時候就盡情的丢,反正她在她家霍董面前一點臉都沒有,還不如盡情愉快地玩。
她家霍董也不會在意她的臉丢到什麼程度,她也不會因為在他面前表現得太糗而被批鬥,頂多就是被嘲笑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