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老頭是個好心人,為了能讓丁斜楞有個安置,破天荒跟我說了好一陣子。
但是,從他說到『前街徐家』開始,我就有些魂不守舍。
等磨刀老頭走了以後,我趕緊拿出電話,給季雅雲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我問:「我……我……那個女人在不在?
」
季雅雲當然知道我說的是誰,也沒多問,隻輕輕嘆了口氣,說讓我等一下。
不大會兒,電話那頭就傳來了董亞茹的聲音,「喂,徐禍,你吃飯了沒?
」
她口氣中透著小心,我心裡也不怎麼舒服,敷衍著說了幾句,就問她:「你知不知道我祖父叫什麼名字?
」
我從小跟著姥爺長大,對父母都沒多大印象,對於祖父,更是一無所知。
董亞茹明顯遲疑了一下,跟著還是小心翼翼的說:
「我也沒見過你爺爺,隻看過他的照片。
你爸說,他叫……叫徐天從。
」
我太陽穴猛的一蹦,眼珠快速一轉,接著問道:「他多大年紀?
不,不是,我是想問……他是幾幾年生人?
」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鬼使神差的問這個。
對此,董亞茹的回答是,她也不知道我的祖父具體多大歲數。
我又跟她說了兩句,剛要掛電話,忽然想起一件事,趕忙又問:「桑嵐現在怎麼樣了?
」
「嵐嵐……我正想問你呢,嵐嵐她上次和你出去,你……你和她沒發生什麼吧?
」
「出什麼事了?
」她的語氣讓我感覺有些不妙。
聽董亞茹說完,我呆了好一會兒,最後勉強說了兩句,把電話掛了。
桑嵐竟然沒有回家,她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說要和潘穎去外地探望一個同學,她跟我從三義園回來後,本人壓根就沒回去,就隻讓潘穎替她簡單收拾了一些衣物,並且帶上了那隻叫小福的花狸貓。
想起桑嵐受傷的臉,我就想打給她,這時孫祿和呂珍跟了過來,呂珍帶著火氣對我說,她沒時間和我扯皮,問我還去不去老房子了。
我有點忍不住要爆發,沒好氣的說:去去去去!
你想去就去!
為了理清楚這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我恨不得多長幾個腦袋,偏偏她還削尖腦袋,不怕死的閉著眼往裡湊合。
去他媽的吧,老子沒工夫客串爭奪遺產的狗血劇目。
誰他媽都愛死不死,關我屁事。
話是這麼說,但我還是邊走邊問孫屠子,丁斜楞現在怎麼樣了。
孫祿撇嘴說,那傢夥現在正狼吞虎咽的啃烙餅卷鹹菜呢。
見他捧著已經重又蓋上的紙箱,我嘬著牙花子說,其它都先別管了,就隻去老屋。
這趟來所遇到的『意外』實在始料未及,一時間各方面傳達來的訊息又亂又雜,我要是再這麼乾想下去,就不用乾旁的了。
回到前街的衚衕裡,等呂珍打開院門,包括她在內,三人都同時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古老的衚衕,狹小的院落,讓我們仨做出這樣反應的,是院子裡的那棟小樓。
兩層的樓房已經十分的破舊,看上去這很可能是解放後我們這邊最早蓋的樓房,其年代和城河街的屋子有一拚。
比起現代的建築,這筒子樓是真不起眼,就算人在衚衕裡,不進院兒都看不見它的存在。
可我第一眼看見這筒子樓,立刻就想到了石槨棺蓋上最後的兩幅畫!
呂珍指關節攥拳攥的發白,抿了抿嘴唇,對我說:
「我和榮華結婚後,一直住的是我家的房子。
加上這次,我來這裡總共也不超過十次。
從法律意義上來說,這房子現在已經不屬於我了;當然,也不屬於你。
」
「你流汗了,你很熱啊?
」
孫祿斜了她一眼,又看看我,橫跨一步,似有意無意的攔在我和呂珍之間。
見他時不時往我腳下看,我壓抑的心情總算稍稍緩解了一些。
雖然呂珍認為,由丁斜楞搶包所引發的一系列事件,包括石棺蓋上預言般的刻畫,都是我為了謀奪遺產所布設的陰謀。
但那些刻畫的內容,實在給我們三個人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震撼。
現在證明,磨刀老頭隻是『路人甲』,所以孫祿又開始認為,刻畫中,那個殺死丁斜楞、剝人皮、又在這老屋的筒子樓前,殺了呂珍的、那第五個人,就是寄附在我影子裡的魂魄。
孫祿現在也是正式法醫,他有自己的性格,但更有自身的原則。
他站到這個位置,是為了避免我的影子會像刻畫中顯示的一樣,突然暴起殺了呂珍!
畢竟,貪財市儈,罪不至死。
我拍著孫祿的肩膀說:「小鬼,你能有這樣的覺悟,作為你的直屬上司,我很欣慰。
孫祿橫了我一眼,「咱是直接來個掘地三尺,還是……」
他把紙箱子夾在一邊肋下,擡手指了指一個位置,斜朝呂珍努了努嘴,「還是按照畫裡顯示的進行,讓她躺在那兒假裝祭品?
」
我說:「別廢話了,你就在這兒看著她,我進屋去看看。
」
「不行!
」呂珍站出來反對,「我說過,這房子裡的一切物品,現在都屬於我!
我必須和你一起!
」
「你他媽是豬油蒙了心了!
」孫祿怒火中燒,「錢和命哪個重要?
!
」
呂珍冷冷一笑,忽然把手機亮了出來,舉在半空,正對著我。
「呵,我從來都相信,法律是最公平的。
無論你們想耍什麼花樣,我現在都隻告訴你們,在進入這院子的時候,我已經和我一個同是律師的同學接通了視頻連線。
現在我們之間所說的每一句話,你們的每一個動作,都實時傳送到他那裡,並且會被錄像。
」
她傲嬌的沖我一挑下巴,「你應該也學過些法律,其餘的,不用我多說了吧?
」
我一愣之後,和孫屠子對視,片刻,忍不住雙雙「哧」的笑出了聲。
孫祿最後看了一眼我的影子,扭扭脖子,走到我身邊,側臉對我說:「她都有防備了,這一來,我們如果為了爭奪你爺留給你的遺物幹掉他的話,接著就剩下兩條路,一是跑路,二就是先進局子、後進看守所、過完法庭跟著就被槍斃!
」
我點點頭,盯著呂珍的手機看了一陣,乾脆捋了把頭髮,扯了扯衣領,擺正了一下姿勢,正對著攝像頭道:
「我真的很想知道,在現代科技的記錄下,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會有什麼發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