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讓甄意外別再推讓,對方也不是矯情的人,隻拿了半數的金條,就先回了現實中的楚集鄉診所。
他離開後,海倫娜忽然說了一連串的‘鳥語’。
紗織“咦”了一聲:“D語?
你的D語什麽時候這麽純正的?
”
海倫娜扶著前額道:“不是我的D語純正,是她本人!
剛剛出來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腦子裡多了另一個意識,什麽考古、探險……D語,更好像我本來的母語一樣……”
我和瞎子相視一眼,同時仔細觀察她的神情,她竟不像是在說謊。
瞎子咧了咧嘴:“海倫娜原本的意識還在?
禍禍,會不會是她一直沒有轉世過,所以才會這樣?
”
我想了想,問海倫娜:“你原本的身體呢?
是不是也在船艛的第一層鐵棺裡?
”
海倫娜搖頭:“沒有,我雖然生前就是藤田先生的助手,但有一次跟他去濟南參加一場宴會,在酒樓遭到了襲擊。
在掩護他撤離的時候,因為我當時是中式的打扮,被憲兵給打死了。
後來再蘇醒時,已經到了佛艛上。
”她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紗織……”
沒等我問出問題,紗織就說:“我不確定她說的當時的狀況是否真實,但肯定她的屍體不在船上。
”
我點點頭:“也就是說,你和藤田、唐澤他們不一樣,多年前就已經死了,不存在換魂一說。
”
海倫娜歎了口氣:“唉,實際這些年我並不是一直都在陣法中,大祭師……也就是藤田,還有唐澤,不止一次試圖替我找尋適合的身體,每次嘗試換魂後,我都會迫不及待地離開。
你或許不會了解,常年生活在陣法當中,在同一個局限的環境裡,會讓人多麽的向往外邊的世界。
可是每一次,那些身體都會跟我產生排斥……”
我冷笑:“每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你應該都帶有任務吧?
任務完成後,還沒來得及享受這花花世界,就產生排斥,又回到船艛上了?
”
海倫娜點頭。
瞎子啐了一口:“那你特麽和丁歡高樂有什麽區別?
”
“區別在於,他們對丁歡高樂是存粹的折磨;對她,是作為存粹的利用工具。
”
我乾笑著搖搖頭,“她現在不說是百年老鬼,做鬼也超過一個甲子了,本身的鬼力積存不說,何況還常年生活在陰氣那麽重的邪陣裡。
就算不利用任何邪法,作為一個老鬼,她想附身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而她自己,好像並不清楚這一點。
藤田他們每次嘗試幫她‘重生’,作法是真作法,目的卻是讓她不能自主的附身。
所以,她每次完成指派的任務後,都會在邪法作用下,被‘回收再利用’。
包括去三院協助何武飛,乃至包括這次的海倫娜,也全都是任務性質的,目的是拖延時間,給姓杜的真正換魂。
”
瞎子斜睨著我:“你能肯定是這樣?
你沒被她催眠吧?
”
“現在我能感應到,她身體裡有兩個靈魂。
對於這點,毋庸置疑。
”
我對海倫娜說:“我現在覺得你很可悲,不是因為你蠢,而是因為你的催眠術有著太大的利用價值了。
”
海倫娜身體搖晃,看似站立不穩。
但是,很快,她有些渙散的眼神再次凝聚,並且散發出了光彩,再開口時,說出的又是一長串出奇流利的D語。
紗織翻譯說:“這,好像是海倫娜本人,她說她很早就對神秘的東方文化向往,除了本職研究,對靈魂學也有著濃厚的興趣。
她問被鬼魂附身,是否會對她本人造成傷害?
如果不會,或者說傷害不大,那她是十分願意接受……接受和她並存的。
而且……而且她知道聽到了……聽到了杏樹阿姨的心願和其它,她本人願意留在中國,和杏樹阿姨一起實現。
”
我和瞎子目瞪口呆。
這時我也更加確定,佐藤杏樹並不是什麽換魂重生,不過是鬼附身,海倫娜自身的魂靈還是健全的,並且,或許是因為她的職業是考古與探險,自身的意識相當的穩固和強健,並且善於把握時機,就在佐藤杏樹被我的一番話撼動的精神恍惚時,重新‘宣奪主權’,發表了本人的意見。
瞎子像剛才的海倫娜一樣扶著前額:“禍禍,我有點懵,怎麽這一回,碰上的婆娘都是女彪子啊?
”
海倫娜,我相信那是她本人,以相當生硬的漢語對我說:
“徐先生,一路來,我對你,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我很佩服,你的信義。
更覺得,你是個十分有趣的人,你好像可以接受任何不可思議的存在。
剛才,我實在是抑製不住興奮,才會,用我的母語,其實,我是懂得漢語的。
我很想,很迫切的,想要和你成為朋友。
還有,我剛才的問題,如果,她的存在,不會對我造成特別大的傷害,我,願意和她一起,和她成為朋友。
”
看著她迷人的綠色眸子,再看看她的前額,我啼笑皆非:“以你的健康程度,我不認為你們在一起會有什麽問題。
我也很想跟你交朋友,不過我好像沒太大機會了。
不過你要是真想留下,我可以介紹一個師姐給你,她也是心理學科畢業的。
”
假如說這一次的鯨吞邪陣之行,兇險與艱難都在我半生經歷中位居前茅,那麽,所見識到的詭奇怪異,也是與之並列的……
“轟然”一聲悶響傳來,腳下地面一陣微微顫抖。
我臉色微微一變,“唐澤那老狗日的,到底還是引爆了。
”
瞎子沉著臉道:“老郭偷了煤氣閥,算是預料先機。
可沒有閥門,開煤氣罐也就是多費點勁。
這狗東西,就算是有萬分之一的概率,也想把咱們留下給丫陪葬啊!
”
我說也別再拖了,都快累成狗了,就算立馬被帶回局裡,也得先好好歇歇。
奔獸醫站的路上,海倫娜告訴我,她大緻聽出了我的處境,如果有需要,她會找她在國內,甚至她們國家的大律師,不惜動用外交關系替我打官司。
我不置可否。
畢竟我也不想蒙冤入獄,甭管動用什麽關系,隻要不是通敵叛國,那都是多多益善的。
獸醫站外,聚集了七八個人。
郭森遠遠地看見我,竟然衝我打了個奇怪的手勢。
實際手勢本身很容易解讀——你千萬別過來。
我奇的是——這家夥怎麽轉性了?
之前偷著‘放水’,現在明目張膽的放我走,可就是‘知法犯法’了。
紗織忽然小聲道:“等會兒,你別亂說話,現在,除了剛才和我們一起的人,其餘人眼中,你,都是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