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木偶
「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盯著女白領問。
對方搖了搖頭,「沒時間解釋了,除非你們想和戴文號一起沉沒江底。
」
我渾身一震,猛地反應過來。
船艙內燈火通明,機械運轉的聲音隆隆不斷,這一切似乎都在表明,這是一艘正在正常行駛的船。
但事實是,在進入這夢境般的『世界』前,船已經開始向下沉了!
想到這點,我不由得緊張起來,可問題隨之而來,我們眼下經歷的一切,雖然像是置身夢中,但自身卻沒有任何身處夢境中的虛幻感。
我甚至又咬了咬舌頭,我能夠感受到痛楚,卻無法改變眼前現狀。
女白領似乎感受到我的困惑,微微蹙了蹙眉,說道:
「這裡完全被執念怨毒索繞包裹,如果不能將怨念消除,所有人都不能夠離開。
」
「誰的怨念?
」我下意識的擡手指向那間船艙,「是那個洋女人?
」
「她的怨念隻是其中一部分。
」女白領說道,「她隻是心傀,是被另一個人的魂靈操控的傀儡。
想要離開這裡,隻有找到那個魂靈,才能徹底突破這靈識的結界。
」
「靈識結界?
」我隻覺得大腦混亂如麻。
女白領似乎猶豫了一下,看著我說道:「想離開這裡就跟我走,但事先聲明,其他人或許能夠活著離開這艘船,你未必能離開那個世界。
」
「你想說什麼?
我不明白。
」桑嵐道。
女白領沒有回答她,而是最後看了我一眼,邁步進了那間有著賭桌的船艙。
我剛往前邁了一步,就被一隻手拽住了胳膊。
拉住我的是季雅雲,她朝女白領的背影看了一眼,轉過臉沖我搖了搖頭,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沒時間了,船就快沉了,我們必須儘快離開。
」想到現實中的可能,我毅然說道。
我現在已經知道,這艘詭異的大船叫做戴文號。
在戴文號上,曾經發生過一些事。
我來這裡是為了找徐潔,現在徐潔找到了,我並不想追尋和我自身無關的所謂真相。
但是,就算沒有女白領的突然出現,我也已經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已經分不清我們所在的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女白領出現的突兀,但潛意識裡,我不得不相信她說的話。
如果找不出癥結的關鍵所在,無論我們如何掙紮,哪怕是能夠跑上甲闆,也未必真能離開這艘詭異的輪船。
見我要往船艙裡走,桑嵐忽然一把拉住我,「別去……那裡面有……」
她身子不自覺的顫抖,顯然是想到了洋女人啃吃大鬍子的恐怖情景。
我垂下眼簾,看向她拉著我的手,忍不住嘆了口氣,更加確認了某個想法。
桑嵐的肉身一直都在岸上,在旅館裡,她現在不過是一縷靈識,沒有實體,她怎麼能夠碰觸到我?
唯一的解釋就是,我們早就不知不覺的中招了,一直就沒能從另一個不了解的世界走出來。
「等我。
」我輕輕推開她的手,說道。
就在邁入船艙的前一刻,另一隻略顯冰冷的手和我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沒有看這人是誰,事實是也用不著看,單憑感覺,就知道默然跟在我身邊的人是誰。
僅僅隻是一扇門的間隔,在邁進去的一瞬間,卻彷彿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
賭桌、洋人、啃噬人頭的女人剎那間全都不見了,一步之遙,竟走進了一片近乎原始的山野。
「這裡好美。
」徐潔忍不住喃喃道。
我扭過臉看著她,又朝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看了一眼,「和你很熟啊?
說拉手就拉手?
大嬸,你哪位啊?
」
徐潔像是觸電般的身子猛一顫,想要縮回手,卻被我緊緊攥住不放,「想拉就拉,想放手就放手,你把我當什麼人?
我沒自尊心啊?
」
「不是……」
「不是什麼?
」我瞪了她一眼,把手伸向背包,稍一猶豫,又縮回了手。
「我去東北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鬼仙,她給了我一樣東西,是鳳凰石。
以後……以後你都不用再喝雞血了。
」看著徐潔有些恍然的模樣,我忍不住道,「其實你現在的樣子也還不錯。
」
我說的倒真是實話,徐潔本身就有些娃娃臉,雖然現在是四五十歲的模樣,但除了自然的衰老,容貌並沒有全然的改變。
關鍵是……她樣子是變老了,但身材卻沒變。
不知道是不是在船上壓抑久了,我心思有點飄,甚至在想,前陣子睡在枕邊的是青春靚女,眼下靚女變成了熟婦,站在男人的角度,我倒是沒吃虧。
好吧。
我不是不想立刻把鳳凰石交給她,而是現在根本分不清夢境與現實,我是真不想再有丁點的不踏實,不想把未來在恍然中交接……
一陣悠揚的山歌傳來,轉臉順著聲音看去,就見一個穿著粗布裙衫、赤著雙足的女人一邊唱歌,一邊朝著這邊走來。
「是她!
」我脫口驚呼。
這人居然是底層船艙中的那個素裙美女!
很快,我就發現了不對。
比起船艙裡的那個女子,這女人更顯得鮮活靈動。
直到前一秒鐘,我還都分不清那個素裙美女究竟是真人還是木偶。
此刻,和眼中的女人一對比,我終於能夠認定,那絕然不是真人。
真實的素裙美女,比起那個木偶,簡直驚若天人。
女子經過我和徐潔身邊,似乎根本看不到我倆的存在。
她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跺了跺腳,朝著後方嬌聲道:「壞阿哥,咋地這麼慢麼!
」
我和徐潔雙雙一愣,順著她目光看去,就見草叢中一陣忽閃,跟著就看到一個壯實的青年鑽了出來,一溜小跑的來到跟前。
素裙女子嗔了青年一眼,卻挽住他的胳膊,邊往前走邊用撒嬌的語氣嬌憨的說道:「阿哥,走了這一路,你也累了吧?
回到家裡,我給你烤兔子肉,再給你溫一壺酒好不好?
你就不要生我的氣了嘛,你也知道,在家裡你老是悶聲不吭,不和我說話,我會悶的嘛。
」
女子一路走,一路八哥般的喋喋不休。
說實話,我要是她口中的阿哥,都不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
但徐潔的一句話卻讓我瞬間笑不出來。
「那個男的,不是人。
那是個木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