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想說什麼,被我擺手製止。
我借著前方岔路透出的微光,左右看了看,目光轉到嶽珊臉上,喃喃道:
「你是被配了陰婚的,還沒完婚,怎麼就去了陰司鬼域……」
靜海瞪著小眼看了我一會兒,忽然猛一拍腦殼:「不好,中計了!
」
我下意識的點點頭:「沒錯,是調虎離山。
鄭月柔多半是在進行某種儀式,她應該是以為我們是封萬三找來的,擔心我們破壞她的行動,所以就乾脆利用嶽珊這個『兒媳婦』作誘餌,把我們引進了城隍廟,引去了『另一個世界』。
」
靜海介面道:「那棚子裡畫了勾陰符的女人,和兩個被勾攝的鬼魂,應該也是故意安排的,目的是用來拖延時間,達成她的目的……這女人,心機可真夠深的啊。
」
我想了想,回過頭,擡手在胖子臉上不輕不重的抽了一巴掌,「死胖子,別給老子裝死!
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那個鄭月柔在被收養前姓淩,你也是淩家後人,你們是親戚對不對?
你知道她想幹什麼,對不對?
」
胖子嘴角動了動,卻仍是閉著眼不肯說話。
我咬了咬牙,又給了他一巴掌,「你清醒點吧!
陰司你去過了,應該知道那不是鬧著玩的!
無論人怎麼投機取巧,到了那頭,都在數難逃!
你們淩家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是你老祖宗造的孽,你難道還想繼續錯下去?
我知道你是念在同族的份上,想幫某人……你這不是幫她,是害她!
不但幫不了她,還會害更多無辜的人!
」
「呵呵,我忽然想起了那個『裹屍袋』說的一句話。
」胖子忽然睜開眼睛,神色複雜的看著我苦笑:「你,不是我。
」
見他明顯是咬死牙口不肯多說,我急得又想動手,瞎子卻攔了我一把,冷冷斜了胖子一眼,沉聲說:
「我雖然不知道這裡頭的貓膩,但之前觀察過這裡的形勢。
鬼門之上,獅鼻虎口,至陰中透著剛猛陽勢。
如果是死人葬在這裡,多半會做三世畜生、三世怨鬼,之後,再做三十載陰差。
九世過後,再世為人,不光福祿雙,更有可能權勢通天。
」
我搖頭,「封萬三可以說是這座山頭的主人,他要是想這樣,隻管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兒子封平葬在這山裡就是了。
看他的樣子,卻是不知道這些內情的。
」
瞎子眼珠一轉,「我白天帶你來,就是發覺了這一點,我也是想讓你這陰倌看看,這當中有什麼貓膩。
白天我是沒時間,沒來得及告訴你,這獅虎兇門局,還有另外一個作用。
」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也知道什麼是燈下黑,鬼門關是陰差押解陰魂出入的場所,然而在鬼門左右,獅鼻虎口下,卻等同是陰陽兩不管的地界。
如果有妖人在這裡施法……隻要他夠膽、夠本事,別說令死鬼復生,就算是再造一個長生不死的彭祖出來都有可能!
」
「嗯,借屍還魂。
」我點點頭,目光仍停留在胖子身上,「鄭月柔,不,是淩月柔,她應該是想讓她兒子借屍還魂對不對?
」
見胖子仍然不語,我冷笑:「好嘛,封平活了,你們淩家是不至於部斷送了,可其他人呢?
你可別告訴我,就隻靠這裡的地勢,加上幾個草人,就能夠令死鬼復生。
要是那樣,那些女人肚裡,用來害人的鬼胎不是就多此一舉了?
還有,封平是活了,那個負責修葺水泵房、隱藏這裡的秘密,最終死在井裡的傢夥,他就應該死?
而且還死的那麼徹底,連轉世的機會都沒了?
」
胖子嘴角抽動了兩下,像是想要開口,但是很快,不但又閉緊了嘴,而且又閉上了眼睛。
我點點頭,「本來我還有點同情你們,至少還是同情你們這些所謂的淩家後人。
現在,呵呵,我錯了。
送你們兩個字——活該!
」
說完這話,我就再不管胖子,招呼瞎子快走。
嶽珊忽然一把拽住我,「封平?
他不是已經死了?
借屍還魂?
那是怎麼回事?
」
「沒時間跟你解釋!
」我回頭對靜海道,「大師,麻煩你照顧她。
」
嶽珊仍是拉住我不放,昏暗中,神情忽然變得有些說不上來的詭異。
她和我對視了大概有五秒,才用一種極其特別的口吻小聲對我說:
「你要找的人找到了,現在……真叔也不見了……我們……我們什麼都別管了……我們回去吧?
」
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眉毛都氣得立了起來,「你什麼意思?
王希真是為了你才跟著冒險的,你現在居然想不管他了?
」
嶽珊低下頭,哭道:「我害怕……」
「去你媽的!
你何止不配當法醫,你連做人都不配!
」
我是真想給她兩巴掌,可看看她隆起的肚皮,還是強壓住了火氣。
這時,一直裝聾作啞的史胖子忽然道:
「要幹什麼,就快點吧。
要不然,就會多害一條人命了。
」
胖子仍是閉著眼,聽了他這話,我心裡卻猛地一寒,再次下意識的看了嶽珊一眼。
一種不祥的預感強烈襲來,我顧不上再向胖子詢問,急道:「瞎子,和尚,跟我走!
」
「有兩條路,走哪邊?
」瞎子問,「要不要分頭行事?
」
「別分開!
」胖子閉著眼擡高聲音道,「癩痢頭說過,獅鼻之下,虎口之中,就是他徐禍的葬身之處。
要是兄弟,你就該護他周!
」
瞎子一驚,轉眼看我:「癩痢頭?
就是你以前跟我說過的那個?
他說你來這兒會有危險?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那你他媽還來幹什麼?
」
「沒工夫跟你廢話!
」
我一把推開他,見嶽珊捂著肚子,卻是惶恐的看著我,不由得往地上啐了一口,「艸,老子欠你的!
」
我到底是沒有丟下嶽珊,也沒再把她交託給任何人照顧,而是讓她緊跟在我身後。
因為我清楚的知道,當她說『什麼都別管』的時候,無論是不著四六的瞎子,還是陰陽怪氣的靜海,甚至是在某方面頗有些自私自利的胖子,都不會再管她的生死了。
我得承認,我同樣討厭,或者說是厭惡這個女人,同樣不想管她的死活。
但是,我雖然單方面否定了她法醫的資格,卻不能不對自己做過的承諾負責。
我可以不向封其三有所交代,但卻一定要當面給王希真一個說法。
因為我說過:他,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