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人進入畫中,那是隻有神話傳說中才有的橋段。
現實中,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情形。
我下意識的把狸貓抱在懷中,站起身四下觀望的同時,告誡自己:
這裡的一切都是虛幻,按照方位,此刻我隻能是處身在居民樓28層頂樓的露台上。
在找到破除幻境的方法前,必須步步謹慎。
萬一行差踏錯,可就難保會成為一攤由地心引力造成的肉餡兒了。
眺望四周,不光沒有畫卷的蹤跡,房門和閣樓也無處可尋。
耳聽水聲不斷,稍一猶豫,邁步順著水聲斜向前走去。
越走越是驚疑不定,這腳踏地脈的感覺,實在難辨是否虛幻。
而且,這一路走過來,雖然亦步亦趨,可怎麼也走出三五十步了,那就是至少三四十米的距離。
這當中並沒有明顯的轉折。
就算露台和天台是整體沒有隔斷,不說看到樓頂邊緣,至少也該有懸崖峭壁。
怎麼這走來走去,還是徘徊在綿綿無休止的山林裡呢?
水聲越來越近,我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轉過一片茂密的叢`林,面前現出一道湍急的山溪。
走到溪邊,觀察了一陣,終於是忍不住蹲下`身,單手撈了一捧溪水,拍打在臉上。
冰涼的溪水讓我頭腦清醒了些,卻也更加認定,此刻所在並非像是虛幻。
清醒隻是一瞬間的事,哽嗓咽喉的刺痛感一直都在,呼吸起來,鼻腔裡都火辣辣的疼。
一接觸到水,痛感更清晰強烈起來。
我便把狸貓放下,捧起水往嘴裡灌。
幾捧水下去,雖然仍是難以開口,疼痛卻也減輕了一些。
我正想再喝兩口,狸貓忽然「喵」的一聲,朝著一個方向飛快的跑了過去。
我覺得有異,連忙起身追了上去。
有狸貓在前帶路,我也不擔心會踩空,可跟在貓後頭跑,突然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貓的動作速度比人要快得多,眼下狸貓分明是放開四足在飛奔,我怎麼就還能跟得上呢?
還有,剛才這狸貓的皮毛還像閃緞一般鮮亮,這會兒怎麼就變得黯淡無光,甚至還有幾處毛髮變禿了呢?
心下捉摸不定,人已經跟著狸貓越過了一座山崗。
我心裡想著別的,沒留意腳下猛不丁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下摔了個大馬趴。
身`下軟綿綿的,像是壓著什麼東西,撐起上身一看,險些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被我壓著的,居然是一具死屍!
對於屍體,我是再熟悉不過了。
看死屍表面,立刻就判斷出,這人才死了沒多久。
按說我最不應該害怕的就是死屍,可看著面前的屍體,我隻覺四肢冰冷,呼吸艱難,彷彿自身也瀕臨死亡的邊緣。
讓我如此驚恐的源頭,最初是死屍身上的衣服。
淺咖啡色的毛衣,深藍色直筒牛仔褲……
這分明就是不久前,我才通過靈覺,看到王欣鳳換的那一身。
然而,被我壓`在身`下,面部和頸部已經生出屍斑的死人,卻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婆!
仔細一看,她的面容雖然蒼老,卻兀自和王欣鳳有幾分相似。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猛地擡起了頭。
發現死屍後,狸貓小福已經停了下來,正在離這邊不到三米的地方,向這邊觀望。
小福是年前被桑嵐收養的,那時候不過是隻半大的流浪貓,對付一隻老鼠都費勁。
桑嵐家的夥食好,也就小半年的工夫,貓崽子就被養得胖大威猛起來。
但是再怎麼說,時間不會改變,充其量,也隻能說小福正值壯年。
可是眼下看來,面前的狸貓毛色黯淡,諸多禿斑,竟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樣。
它怎麼一下子變成老貓了?
難怪剛才它竭盡全力,我還能追得上它呢。
愣怔了一陣,我突然猛地打了個哆嗦。
這老貓是小福無疑,貓變老了……絆倒我的女屍,難道就是王欣鳳?
!
我終於按捺不住極度的疑惑,伸手解開了死屍牛仔褲的褲扣,將拉鎖拉下半截。
等到把死屍翻了個身,才發現剛才所做的有點多餘。
這死屍已經因為老邁,變得十分乾癟,即便不解褲扣,也能輕易將牛仔褲扒下來。
用抑製不住發顫的手,撩起死者的毛衣,將牛仔褲的後腰向下扒了一截,看到的情形,令我稍稍鬆了口氣。
記得通過靈覺,看到王欣鳳的紋身就在後腰靠近股溝的位置,現下這具屍體的同一部`位,卻是沒有紋身的。
這也就證明,這老太婆的樣子雖然和王欣鳳有些相似,但卻不是王欣鳳本人。
可緊隨而來的問題是,屍體不是王欣鳳,又是從何而來?
她的五官和王欣鳳如此神似,難道是王欣鳳的母親?
我腦子裡不禁呈現一幅畫面,老人家守在家中,等著老伴和女兒下班回家。
卻不料通往露台的門後,突然多了一幅奇怪的畫卷。
老人在我們之前,進入了畫中。
無論是畫裡的世界,還是進入這個『世界』的方式,都足以令人震撼。
我算是『見多識廣』,也還驚魂不定,這詭異的情形,又怎是一個老婦人能承受的。
正因為如此,王欣鳳的母親遍尋不到回去的路,最終油盡燈枯,死在了這山崗上。
其實我自己心知肚明,這番推測十分的牽強,其間漏洞實在太多了。
可我仍是下意識的這樣認為。
因為,我實在不能接受,也不敢認同另一種可能
——進入這畫裡的世界,人和動物都會迅速變老。
、
——狸貓小福是這樣,王欣鳳也是如此。
——這死屍就是王欣鳳,她本就沒有紋身,隻是我看錯了。
——王欣鳳一進到畫裡,就快速的衰老,最終支撐不住,活活耗死在了這山林裡。
我告誡自己不去往這個方向想,是因為這種可能無疑是比遇到任何妖魔鬼怪都要恐怖的。
可大腦是不會欺騙自身的,越是不想直面,越是控制不住的往深了想。
待等小福發出一聲沙啞的叫聲,我心也跟著猛一顫。
小福變成了老貓,我會不會也和它一樣,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衰老了?
還有,白晶是和王欣鳳一起上樓的,如果這死屍是王欣鳳,那白晶人呢?
男人是從來不會把化妝鏡帶在身上的,但是在巨大恐懼的侵襲下,我的大腦衍生出一種病態的快速反應。
貌似我從某個時刻起,真還一直把一面鏡子帶在身上。
我急慌慌取下背包,翻出那面不知真偽的陰陽透骨鏡。
對著銅鏡一照,不由的呻`吟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模糊的鏡面中,映出的,是一張滿是褶皺的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