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白眼提出這個問題是有原因的。
傀儡師,當然不是被控制的一方,而是能夠掌控傀儡動作行為的人。
到目前為止,我都還沒見過這個潛藏至深的敵人,卻已經通過三白眼得知,這所謂的“傀儡師”,掌控的並非木偶,而是把人變成傀儡。
說句不好聽的,傀儡師控制別的普通人,那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死幾個人。
但如果火車司機也已經成為了傀儡,一旦出現偏差,又不能夠及時補救,假如火車失控……就算沿著現有的軌道繼續前進,也難保不會出現意外。
那個時候,遭難的就不是幾個人,而是整列火車上的人都要跟著遭殃了……
鐵無雙應該也已經想到了重點,似乎猶豫了一下,說:
“我正式做鐵警也不過才一年多,但是,我平時也看……看司機師傅操作。
我不敢說能開火車,但緊急製動沒問題!
”
說到最後,她的聲調又恢復了果斷,而且帶著大義凜然的使命感。
“楊倩,你速度快,退到一旁隨時照應。
”
三白眼對楊倩說了一句,繼而代替楊倩成為了我的“盲杖”,與此同時,也代替我成為了接下來一系列行動的“指揮官”。
他架著我右邊的胳膊,低聲說道:“能不能先把竹刀收起來?
我也不是人,時間長了受不了的。
”
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我感覺肋下有些發癢。
那是因為,三白眼的一根手指,在被大動作遮掩的情況下,在我右側肋骨部位快速地寫了兩個字……
我表面絲毫不動聲色,實則壓根發不出聲音。
“得!
”
三白眼忽然“誒”一聲短歎,“我也是被迷昏了頭了,車頭的門是上了鎖的,我們沒鑰匙啊。
老闆,你猜裡邊的人會不會給我們開門?
”
“帶我過去。
”
在三白眼的攙扶下,我穿過連橋過道,來到了火車頭的後門口。
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時間久了,我對如意扳指的運用已經很熟練了。
三白眼是夠機靈的,否則也不至於那麽壞。
聽了他對鎖孔簡短而直觀的描述,我立時就選定並從扳指內彈出了合用的簧片。
然而,我開鎖的時間卻比預想的要長。
那是因為,三白眼引導我尋準鎖孔之後,又一次暗中在我肋下寫了兩個字!
簧片插入異形的鎖孔,三白眼握著我手腕的手稍稍緊了一下。
雖然被他接連的幾個小動作阻滯了一小會兒,但鎖簧最終還是“吧嗒”一聲彈開了。
三白眼拉著我後退的時候,前方“吱呀”一聲響,應該是車頭的門被他向外拉開了。
“不許動!
”側邊忽然響起鐵無雙的聲音。
下一秒鍾,她應該已經繞到了我前面,先一步衝進了火車頭。
“不許動!
”
她又重複大喊了一聲,跟著說道:“他不是司機!
開車的不是原來的司機,是個胖子!
”
三白眼卻在這時說道:“楊倩,一定要保護好咱們老闆呀!
”
他一邊說,一邊帶著我往前邁。
突然腳下被門檻一絆,我一下失去平衡,朝著車頭裡栽去。
“我讓你別動……”
鐵無雙疾呼的同時,就聽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朝著這邊前來。
“胖司機丟下操控台不管,朝這邊衝過來了!
”
三白眼嘴上說著,卻是兩隻手同時用力,箍緊了我的右胳膊。
形勢突變,我心中難免發急,掙了兩下,沒掙脫,而那沉重的腳步聲不知道怎麽避過了“鐵娘子”的阻擋,已然來到了跟前。
“白長生!
”
三白眼大聲喊道。
下一秒鍾,我就感覺有什麽東西迅速的飛躥到了前方,就在離我的臉不到半尺的位置戛然而止。
緊跟著,隔著這未知的物件,仍是在正前方近距離,傳來“呃”一下,像是從肺裡直憋出一大口氣,到了嗓子眼卻又被硬憋回去的聲音。
“你們……你們在乾嗎?
”鐵無雙的聲音顯得十分無措。
“還愣著幹什麽?
火車沒人開了!
”回應她的是三白眼。
我完全看不到,但通過聽聲響,也大概判斷出,三白眼一句話喊出,鐵無雙已經以最快的速度代替了原先的火車司機。
“呼……”
一聲長出氣的聲音,居然是來自身旁的三白眼。
我穩住了身子,從他臂彎裡抽出右手,摸碰到他胸口,用食指快速的畫了個問號。
“沒事了。
”
三白眼顯得有些驚魂未定,“跟你來的‘光腚’女人已經坐在了司機的位置上,雖然不熟練,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出問題。
”
他又“呼”了口氣:“原先的司機沒事,楊倩扶著他呢。
”
我忍不住皺眉。
這個時候,我比誰都著急。
因為我不但看不見具體發生了什麽狀況,連開口詢問的能力都沒有。
卻也就在這個時候,之前飛到我前面的那個“物體”,似乎調轉頭,緩緩向我靠近。
這次三白眼沒有困束我的行動,但我也沒有做什麽動作,就隻安靜地感受到,那個像是毛球一樣的東西,貼到了我的心口。
片刻,那“毛球”微微一動,居然發出了人聲:“誒!
原來老闆早就看出了……不,是覺出了不對!
”
說話的是白長生,那就不難想象,這“毛球”,其實是白長生和腔子分家了的腦瓜子。
“那就是我多餘做了。
”三白眼又一次吐氣,“呼……其實也不算多餘,總歸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
白長生的腦瓜子仍然貼著我的心口,他像是聽到了我的心聲,以急吼吼的語氣說道:
“少說廢話,現在情形怎麽樣?
!
”
“暫時沒事了。
”三白眼加緊了速度,說道:“之前的胖司機本來是奔著咱衝過來的,結果被長生的腦瓜子橫加阻擋,那胖子乍一看見一個單獨的腦袋瓜,一下子被嚇暈過去了。
現在楊倩正扶著他呢。
跟你一起來的那位身材火辣又‘穿得很少’的女同志,正在慌而不亂地開火車。
”
“你媽的!
”白長生罵了一句,“老子想聽的你一句都沒說出來!
”
跟著又像是急著解釋:“可不是我罵你,是老闆心裡在罵你!
”
……
這一切似乎很混亂。
然而,稍一整理,就不那麽亂了。
先從眼下貼著我的白長生的……腦瓜子說起。
姥爺留下的破書上,對各種鬼魅的說明很有限。
“初出江湖”時,我差不多就是仗著半本“秘籍”,坑蒙拐騙全天下的姿態。
後來在狄家老宅得到的槐樹皮百鬼譜上,雖然載錄了數百種鬼物,可隨著閱歷的增長,我越發認識到,徘徊在俗世間的魑魅魍魎何止千百種。
換了以前,如果遇到百鬼譜上沒有記錄的鬼怪,我肯定還是要抓瞎一陣子的。
可是,這趟完全不一樣了。
在四靈鎮的經歷,讓我的腦海中多了一些硬塞進來的記憶。
我本人很反感這東西,因為我覺得這不屬於我,而是來自很久以前的另一個,叫做徐碧蟾的人。
但這段我不認可的記憶,卻在我眼盲口啞的情況下,帶給了我大段有用的訊息。
就比如,此刻挨我最近的——聽心羅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