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他經歷了什麽?
居然能夠請睚眥出馬?
”
“別問我!
我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這一世做他的老子,我怕是要遭報應的。
”
身後傳來老何與徐榮華的問答。
每當陰陽驛站出現,周圍的景象都會變得和平常不一樣。
還是那條街,仍是那條河,隻是除了驛站,其餘家家戶戶空如鬼宅,看不到半個人影。
天地間的混沌不至於完全遮擋視線。
透過迷霧,隻見孫祿一路飛跑上了石橋,向對岸跑去。
他的速度很快,我才追上橋,他已經落了岸。
我大喊一聲:“屠子!
”
他腳下一頓,回頭轉向我。
雖然我看不太清楚他的模樣,但能感覺出,他明顯是認得我的。
然而,不等我追上去,他就再次撒丫子朝著陵園的方向跑去。
這一次他跑的更快。
我卯足力氣,追到對岸,他已經沒了影。
心念轉動,我索性放慢腳步,心裡盤算著可能會面臨怎樣的情況,以及該如何處理。
一路來到墓園門口,擡頭看時,牌樓的匾額寫的不是陵園,而是——城河鎮!
我心說:“孫屠子你倒是好計較,知道來這城河對岸的‘鬼鎮’避禍。
可下面那幫家夥,哪又是你想的那般不堪。
”
無論如何都要搶先找到孫祿,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打定主意,我大步邁入了牌樓。
後腳才一踏入,所見情景就全然變了。
放眼望去,不再是林立的墓碑,而是不遠處有著一座規模還不算小的村鎮。
這城河鎮我不是頭一次來,這裡當然不是人居住的所在,並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裡還是驛站管轄的範圍。
隻是,上次離去後,我一直瑣事纏身,一來二去,不光沒有實現對老鎮長的承諾,甚至都快將這裡遺忘了。
村鎮近在眼前,卻和上次來不一樣。
沒有一線燈火,死氣沉沉,似乎這更符合‘鬼鎮’的特征。
我心一個勁發沉,難不成那次過後,因為我沒有信守承諾出手相助,這城河鎮居民賴以生存的陰氣已經全部被那詭異的陰轎吸完了?
正加快腳步,一旁的樹後突然傳來一下口哨聲。
我猛地一頓,轉眼看去。
不見有人,卻聽樹後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問道:“徐大哥,徐老闆,你的這條狗……不咬人吧……”
“閉嘴!
”
我厲聲喝止,“出來!
”
一個頭頂綠毛的年輕醜鬼抖抖索索走了出來,兀自偷眼打量我身側的“大狗”。
我二話沒說,直接先甩給他一個嘴巴子。
這人不是旁人,是城河鎮三害之一的青頭鬼‘綠小龍’。
算起來,31號內潘穎擅自點犀香引鬼燒身招來青頭鬼;玉玲瓏求情放了陸小龍一碼;而後和白晶、孫屠子初到貴地再見綠龍……
我和這城河鎮三害也算熟人了。
抽他不是為了顯威風,而是他從一開始,就說了不該說的話。
剛才我已經偷偷打量過睚眥,說實話,它的外表並不如何的驚人出眾。
乍一看,不過是如特大號的豺狼身軀上,頂著一顆猙獰怪異的大腦袋。
可我卻深知,這龍之九子之一的神獸,最大的特點就是心眼小、記仇,要不然又哪來的“睚眥必報”一說?
把龍種說成狗,真被睚眥記下了,他怕是再轉世三生也沒好日子過了。
陸小龍挨了一巴掌,有些發愣:“徐大哥,你……”
“別亂說話。
”我挨近他,盡可能不露大痕跡的小聲叮囑了他兩句。
隨後,問他城河鎮是否出了狀況?
為什麽如此蕭條?
陸小龍又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甕聲甕氣地說:
“咱鎮上可不蕭條,自打你來過以後,那陰轎就再沒出現過,鎮上還越來越昌盛了呢。
”
我問:“那為什麽沒有燈火人影?
”
陸小龍撓撓頭,說:“城河鎮又不是不夜城,大晚上的,人都要睡覺的嘛。
”
我反應過來差點沒吐血。
陰陽之間本就有很多事物是反的,現實中,我正在救護車上,前往醫院。
是白天。
那在鬼鎮,自然就是夜晚。
鬼域的‘白晝’,也是從來沒有光明的,但依然有著劃分。
這會兒不見夜鬼遊行,原來是他們都在休息時段……
我沒有問陸小龍為什麽別人都睡他不睡,
因為答案顯而易見。
作為青頭鬼,他到死都還是處~男,他這個年紀……能安分睡覺才怪。
我直接問他:“剛才有沒有見到孫屠子?
就是上次跟我來過的那個像屠夫一樣的家夥。
”
陸小龍搖頭。
我見他不敢和我對視,神色頗有點怪異,心急之下揪住他,說:
“我在辦正事,有一說一。
如果屠子出什麽狀況,我……”
我沒繼續往下說,威脅‘無辜者’從來不是我的作風。
事實是,也沒等我出言威脅,陸小龍就急著說:
“我真沒看見!
我就是在家睡不著,就跑到這裡來想事兒。
剛才……剛才我想到活著的時候,我鄰居二嫂子掛在陽台上晾的小衣服……我走神了,我真什麽都沒看見!
”
我微微皺眉:“帶我去找老鎮長。
”
陸小龍不敢多說,當即帶路來到老鎮長家中。
院門打開,開門的,正是須發花白的老鎮長。
再見到老人,我心中莫名怪異。
上次走後,我已經從白晶口中得知,這城河鎮的鎮長白天喚,居然是白大律師的祖父。
現實中若是有這層關系,那肯定是免不了要走交情的。
可人鬼殊途,在不同的世界見到以另一種形式‘存活’的朋友的家長,我是真有點不知該如何相處。
白鎮長先是看了一眼我身後的睚眥,似乎沒多大驚異,轉而看向我,攏了攏披著的軍大衣,朝我微微拱手:
“徐先生,這個時候來,有什麽事兒要我們幫忙的?
”
他走的是老禮,是真客氣。
這更讓我臉熱。
但這會兒不是要臉的時候,於是我直接說明了來意,告訴他,上次跟我來的孫祿,因為遭遇禍患,或許大限將至。
孫屠子,應該是來了城河鎮。
老鎮長顯得有些疑惑,問我孫祿是什麽職業;生前是否十惡不赦?
我說那肯定不是。
聽我大緻說了孫屠子的履歷後,白鎮長更顯匪夷所思:
“人死了,正道不就該去轉世投胎嗎?
咱這鎮上的人,那是因為生前多多少少犯了過錯,再不然就是橫死,要麽是懼怕投胎前得先遭受陰司刑罰,要麽是乾脆就沒法投胎……
那姓孫的小朋友,既然走的是人間正道,又是因為伸張正義被兇人所害,那他就能直接去陰司過堂,之後還得投個好人家。
他為啥不去?
為啥還要跑到咱鎮子上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