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無人知曉的跟隨
老教授似乎沒想到姜懷波突然會問這個問題,怔了一下,剛想開口,他的女兒卻忽然把面前的碗碟往地上一掃,猛地站起身,指著姜懷波大聲說:
「滾!
你馬上給我滾!
我以後再也不想看見你!
」
「姐,我……我……」
「你個死結巴,臭結巴,給我滾!
去找你的化妝師吧,你去死,死了讓她替你化妝!
你們都不得好死!
」
「淑芬!
」教授夫婦同時變了臉色,似乎也都沒想到女兒會這麼失態。
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姜懷波正值年輕氣盛,又哪是泥捏的。
一聽對方咒罵自己的愛人,猛然站起身,同樣是指著對方:「你……你……」
「你個死結巴,滾!
」
姜懷波到底還保有幾分理性,等到被老教授攬著膀子推出門的時候,終於勉強平靜下來。
「懷波,今天的事,是淑芬不對,也是我和她媽欠考慮了。
你……你別放在心上。
這……這事的確是我欠考慮了,是我的錯。
孩子,你千萬別擱心裡,別影響自己的學業。
」
要說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按照姜懷波的性子,怎麼都不會再管這一家人的死活。
隻能說,人是有感情的動物,小時候的生活並沒有改變姜懷波的本性。
見到了這會兒,老師還關心自己的將來,再大的火,姜懷波也壓了下來。
他問老教授的還是那句話:近期你們是不是要出遠門。
老教授又是一怔,但還是點點頭,「我父親過九十大壽,我已經跟學校請了假,大後天帶著他們娘倆回老家一趟。
」
「你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老教授問,「懷波,今天這事兒確實是我沒考慮周全。
這個咱先撇一邊……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
「孩子,有什麼你就跟我說,別因為今天這個事受影響。
你是我的學生,我不說把你當自己孩子……反正你有什麼事,你得跟我說,千萬別不吭聲!
」老教授加重了語氣,用力在姜懷波肩上捏了捏。
姜懷波本來仍記得『紙人師父』的告誡,打算隻是用旁敲側擊的方法來幫恩師一家人避過這場災難。
但聽了老師這番關懷的話,再結合現實狀況,就知道那已經行不通了。
姑且不說師姐情緒失控,老教授從來都是唯物主義者,就算自己把實話跟他說了,他能相信嗎?
更何況,老父親過壽……即便老師相信自己,又能放棄這趟行程嗎?
「沒……沒什麼,我……我就是隨口一問。
」
回到宿舍,姜懷波輾轉反側了一夜,終於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天一亮,他就給唐夕打電話,告訴唐夕,後天自己要出遠門。
掛了電話,姜懷波就開始了行動。
現在看來,有些事是很輕易就能做到的,但倒退幾年,姜懷波的準備可以說是全力以赴,充滿了艱辛……
「那……那年頭還不怎麼流行租車。
我……我想了半個晚上,隻……隻能是厚著臉皮,跟一個有錢的同學,借……借他爸的車。
」姜懷波比劃著說道,「我……我當時已經考到駕照了。
那個同學,也答應借給我,可……可他非要跟……跟我一起去。
因為……因為他好事!
」
「嗯,然後呢?
」我耐著性子問。
我是發現了,姜懷波雖然聰明,但或許是和經歷有關,他的腦迴路似乎很單一。
如果猛不丁打斷他,又或者追問另一個話題,他很可能要進行相當長一段的反射弧,才能把一些事說順溜。
「然後,我……我就和那個同學一起,開著他爸的車,跟著老教授一家人搭乘的火車的……的路線出發了。
」
「什麼?
」我有點懵,「老教授一家坐火車?
你們開車?
」
姜懷波點點頭,「對。
」
他扭過臉對我說:「你別……別急,有些事,必須得卡在節骨眼上,才……才能改變的。
」
我綳著嘴點了點頭,拿出煙點上,使勁抽了一口,瞪眼看著他。
他說的一切,我都能理解,可他說話的方式……我真特麼想一頭撞死,或者一隻手掐著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把剩下的話從他嗓子眼裡掏出來!
「出……出事了。
」姜懷波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但神情卻黯然下來……
我心跟著一緊:「出什麼事了?
」
姜懷波表情有些木然,眼神發獃,說話卻順暢起來:
「我和那個同學開著車,一直追著火車的軌跡。
你也知道,火車道和公路離得有距離的。
」
「什麼?
」雖然大緻知道他話裡的含義,可我還是覺得,他現在所說的,絕非那麼簡單。
姜懷波突然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扭過臉看著我問:「你信命嗎?
」
我被問愣了,「你……什麼意思?
」
姜懷波說:「我和那個同學,是……是提前一天出發的。
我們……我們開到那段火車道邊上,停……停了下來,就在那裡等。
」
「等那列火車?
」
姜懷波沒有回答我,而是不自禁的喘著粗氣。
他突然猛地回頭看著我:「你知道我等到了什麼?
」
「你說!
」我的情緒也被帶動的極度不平穩起來。
「我本來是想救人……救老師他們。
」
姜懷波『咕嘟』咽了口唾沫,面容竟有些扭曲起來。
好半天才又面向我說:「我本來是想救人的,可你知道……知道我後來看見了什麼?
」
「不知道。
」我隻能搖頭。
「我和那個同學,在……在車裡等著火車。
火車過去了……」
姜懷波猛地擡高了聲音,揮舞著雙手說:「我隻看出來…隻要我出現,就會改變一些事。
可是……可是我沒想到會是那樣!
」
「出什麼事了?
」我配合著問。
我發現姜懷波的情緒已經變得不再像先前那麼穩定,而像是陷入一種因為回憶產生的崩潰狀態。
「我以為,隻要我出現,整件事就會扭轉局面!
我算到了!
我去了!
」
姜懷波雙手揮動的幅度更大,嗓音卻開始走調,「火車開過去了……我……我看見師姐了!
他們都在那列火車上!
」
他猛地回頭看向我:「就在我看見她的時候,那扇窗戶裡,飛出一樣東西……就砸在我們的車上。
」
「是什麼?
」
「是頭!
」姜懷波一下蹲在地上,抱著腦袋哭道:「是我老師的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