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回答白晶的問題,而是毅然對癩痢頭說:
「我答應你,這件事過後,盡量安排你和你妹妹見一面。
不過,她現在的狀況有些特殊,你要有心理準備。
見不見你們,還得經她本人同意。
」
癩痢頭感激淋涕,連連點頭:「我知道,我們都知道,她應該已經……可她是我親妹妹,無論她現在怎麼樣,我們都要見見她。
」
「你怎麼會突然想到,讓我替你找妹妹?
」我揉著還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問。
雖然知道他懂蔔算,可這麼重要的事,之前他為什麼不說?
畢竟親人的下落,可是比其它亂七八糟的重要多了。
癩痢頭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躊蹴了一下,反問我:
「徐先生,你見多識廣,有沒有聽說過相語?
」
我忍不住翻白眼,都說我『見多識廣』了,還問個什麼勁?
這人真是不怎麼會說話,怪不得會落到這個地步呢。
竇大寶說:「項羽誰不知道?
這和問你的話有什麼關係?
」
我擺手製止他,「他說的可不是楚霸王,是面相的相,語言的語。
」
關於『相語』我倒還真聽說過。
瞎子擅觀風水地相,在給人看相方面,雖然沒能得到他師父的全部傳授,但也懂些皮毛。
事實上,瞎子自己也承認,他師父並不是不肯教授他看面相,而是知道他嘴不怎麼『好』,還酷愛顯擺,擔心他學了看相的本事,和人言語衝撞,得罪人,才隻教他風水堪輿的。
人常說玄門中人犯五弊三缺,單是自『禍從口出』來講,倒是確然有道理的。
瞎子師父一生頗為傳奇,雖然沒怎麼教瞎子替人看相,但晚年時,一喝上兩杯,就總會給瞎子講述他以前的經歷,以及一些異聞趣事。
瞎子給我白話的『相語』,就是聽他師父說的。
想起瞎子曾經的講述,我好奇的問癩痢頭:「人的面相真的能說話?
」
癩痢頭呵呵一笑:「除了人的嘴,旁的哪能真開口?
可要說起來,相學一門,本就是看人的面相、手相、骨相、內相、痣相、眼相、聲相、皮毛髮膚、形態氣勢等等。
如果能精確的辨別出這些,那不就等同是人的相貌會親口告訴你一些事嗎?
」
我若有所悟的點點頭。
孫祿也點頭說:「這應該和咱法醫說的,死人能說話差不多是一個道理。
」
「這麼說,你是通過我的面相,算出我和你妹妹有牽連的,可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一開始你不跟我說這事兒?
」我還是有些不大理解。
癩痢頭苦笑:「你一定以為,我起先隻是想保住自己的命,才沒提這件事的。
事實是,人的面相無時無刻都在變化,我剛見到你的時候,的確是看出了一些事,但那會兒還沒算到你和我小妹有關聯。
」
白晶搖頭:「你這話有點說不通吧?
我們回來後,你可是在見到徐禍之前,就堅持要找他了。
那會兒你們要死要活,難道是為了別的事?
」
癩痢頭擺手,「不,那會兒我娘都恨不能撞牆了,為的就是要讓徐先生替我們達成心願,讓我們能再見小妹一面。
」
不等旁人再問,他就繼續說道:
「相語一門,和別的相學之術不同的是,懂得相語的人,隻要特別留意一個人,那這個人的形相、聲音、氣勢等,就會長時間的留存在腦子裡。
你本人的面相等不斷在改變,我腦子裡你的形象、聲音、動作,也跟著在改變。
等改變到一定程度,我不用再見你的面,就能算到一些之前算不到的東西。
」
竇大寶聽的怎舌,「乖乖,那麼神?
那不就跟在旁人身邊安插了二十四小時攝像機似的?
」
癩痢頭搖頭,「你說的也對也不對,你們也知道,之前那種情況,我也不大可能對誰長什麼樣有太深的印象。
真要說起來,倒是徐先生先前說的那些話,讓我記憶深刻。
」
說到這裡,他忽然問我:「你不久前是不是喝醉了?
」
不等我回答,就說:「那會兒我聽你說話含糊,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強忍著不說話,你肯定是喝多了。
還有,這當中你應該睡著過,而且,你還做了夢。
那應該是個噩夢,因為你那時候非常害怕,不斷在向人求救。
」
竇大寶等人,包括王希真在內,感覺都像是在聽天書似的,既雲裡霧裡,又匪夷所思,更多的是感覺荒誕不經。
試想一下,癩痢頭一直都被關在牛棚裡,他說我喝醉過,或許還能是因為從我身上殘留酒氣、我臉色的頹廢上看出些跡象。
說到我做夢他都知道……這在多數人看來,那簡直無法想象。
然而,和所有人不同,我此刻的震驚,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因為,在回來的路上,我的的確確做了一場極其恐怖的夢,在絕望的夢境裡,也真的不止一次無助的發出求救……
癩痢頭說話的時候,一直都是對著我的。
這時習慣性的擡手指著我說:「我能記住你的聲音,通過聲音,就能把你當時的狀態想的八九不離十。
把聲音、氣勢、動作全都連在一起,我就能想到你當時的模樣表情,也就能夠看出你的面相變化,算出一些之前算不到的狀況了。
」
「靠,照你這麼說,你不就成活神仙了?
」孫祿忍不住道。
我震驚之餘,和他想的也差不多。
真要按癩痢頭說的,他的本事已經不能夠是普通的相師能具有的了。
可他真要是有這麼大的能耐,怎麼就還能混成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呢?
癩痢頭忽然顯得有些局促,似乎還有些懊惱。
半天才攤手說:「我學的是相語不假,可我這人腦子笨,實在沒學到精髓。
以前給人看相,就隻能看出個端倪。
別人找我看相算命,我看出什麼就說什麼。
說是君子問禍不問福,我一說實話,那些真大禍臨頭的人,多半會翻臉跟我打架。
我說的都是真話,不虧心,他們要打,我也不怕他們。
也有好脾氣的,問我有禍該怎麼破,我能看出他們有災劫,可我哪兒知道怎麼解啊?
說不好,就瞎編一通,結果到最後,他們還是得跟我打架……」
我聽得哭笑不得,白晶忍著笑提醒他:「你好像又扯遠了。
」
癩痢頭忙說:「這一回我可真沒瞎編,或許是關乎到我和老娘的性命,激發了潛能。
你們這些人當中,我誰都沒記住,就隻記住了徐先生的聲音。
這一次,我是真正洞悉到相語的精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