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別的動作,我可能還不能分辨,但紙人半空中這一下動作,實在太具有標志性了。
他分明是想通過雙手,把什麽東西給彈射出去。
“嘿喲,這不是三弟的孫子,小滑頭嘛!
”靜海也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沒錯,最後這個彈起來的紙人,就是老滑頭!
它在半空那兩下,分明就是習慣性想要射出慣用的皮繩!
“還熟人啊?
”閆光頭已經看得都快把頭皮搓禿嚕了。
和靜海四目相對,我驟然生出一個念頭:這老滑頭看樣子早就附在紙人上了,卻一直在“裝死”,按說死鬼是不知道疼的,怎麽被另一個紙人踢了一腳就露餡了呢?
我略一思索,對著先前踢人的紙人說:
“老三,是你嗎?
”
那紙人又是一蹦,跟著竟連連衝我點頭。
我忍不住大笑,伸出手將它捧了起來,拿出朱筆,快速端正的給紙人畫下眼耳口鼻。
“大哥二哥,沒想到咱們這麽快又見面了!
”
紙人有了口鼻,點了眼珠,飄落之際,很快幻化成一個人形虛影。
我果然沒想錯,能讓老滑頭畏懼至深的,就隻有他的親爺——沈三!
不過之前我們別離的沈三,已經是個孩子模樣,而眼前被施了鬼法而現身出來的,卻是最初見到的沈三模樣。
“三弟,怎麽把你給招來了呢?
”靜海大喜。
“嘿嘿,估計是我現在的肉身還太小太弱,跟兩位哥哥喝了那一頓大酒,當天晚上就被我現在的老子送醫院了。
我一直昏昏沉沉的,就老是夢見兩位哥哥,這不,隔著十萬八千裡,一聽到二哥有令,就巴巴的趕來了。
哈哈,反正在醫院裡躺著也煩得慌,這下成了,咱哥仨又能暢飲一番了!
”
沈三邊說邊衝我使了個眼色。
我太熟悉他的作風了,立馬將另一個紙人也抓起來,畫了眼耳口鼻。
紙人現身,卻是個正經的死鬼,模樣和沈三有著五分相像。
“孫子哎!
我看是正臉看見你了!
”沈三一把揪住老滑頭,“叫爺爺!
”
我做夢都沒想到,會把這一對爺孫給招來,當即揮了揮手:“老三,先辦正事。
”
沈三點點頭:“那是那是,要不然我也不能讓二哥給這不孝孫點睛開口。
”
他將老滑頭松開,甩手又給了老滑頭一耳光:“孫子哎,知道該幹什麽嗎?
把你那點賊心眼子全拿出來,乖乖替你二爺爺找人去!
”
老滑頭死的時候,算是已經知道悔改,眼下親爺爺開口,又是替倆乾爺爺辦事,哪還敢放個閑屁。
隻一扭身,身形連帶紙人已經躥出一丈多,幾下就跑的沒影了。
“我去,這家夥是飛天鬼?
跳樓死的吧?
不然怎會飛呢?
”
閆光頭看不到現身的老滑頭和沈三,也聽不到他們說話,就隻見一個紙人,憑空飛出那麽老遠,驚得眼珠子差點沒掉腳背上,連說真是開眼了。
我一刻不停,把整件事又詳細對沈三說了一遍。
沈三略一思索,轉動眼珠看看窗外,又再掃視車廂內的狀況。
片刻,開口道:
“人未必就不在車裡,或許隻是鬼遮眼,咱們看不見她們。
又或許,她們在車上,卻不在車裡。
”
我和靜海與他對視,跟著三人同時擡起眼,看向了車頂。
“車開的這麽快,上去得費點事,不如先讓我再在車廂裡找一遍吧。
”沈三說道。
他有他找人的法子,著重點不同。
但找了一陣,仍是沒有線索。
“這裡之前有個人的。
”閆光頭忽然說道。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一個空座,上面就隻一件灰色棉夾克,小桌上還放著兩罐沒開的啤酒和幾個空罐兒。
“是有個人,三十郎當歲,喝了不少酒。
”我大緻還記得這人的模樣,因為他身上酒氣實在很重。
閆光頭道:“他姓李,叫什麽我忘了。
臨上火車前,我們在一早點攤上遇到的。
宿醉,吃早點還又喝了二兩。
我跟他聊了幾句,好像說是失戀了,還想尋死覓活。
我給勸了幾句。
本來還想讓他到我們那包間的,可後來一想,我們夫妻倆上這火車的目的就是在新環境下努力造人,所以就沒請他。
”
“估計是上茅房了吧。
”靜海不時看看車頂,有些心不在焉,那是因為他一直在利用降頭術感應季雅雲的所在。
“不是上茅房。
”沈三表情肅然,“有死氣,他應該死了。
”
三人同時把目光投向車窗,車窗卻是關得嚴絲合縫。
閆馮偉雖然聽不見沈三說話,但腦子快,擡手看了看表,粗聲道:
“娘的,又過了半個點兒了!
”
我心一沉,當機立斷,從包裡拿出一張黃表紙,又抽出一把竹刀,左右看看沒人留意,直接用竹刀將黃紙釘在了座位上。
“敕令!
”
我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黃紙,閆光頭忽然拉了拉我,小聲說:
“弄錯了,人回來了。
”
擡眼間,就見一個人搖搖晃晃的從車尾向這邊走過來。
對照印象,正是之前這個座位上的李姓乘客。
“麻煩讓讓,這座位……是我的。
”
對方衝我們點了點頭,有些木然的坐回座位。
閆馮偉忍不住問他:“兄弟,還認得我不?
”
“認得。
”對方擡頭看了他一眼。
閆馮偉點點頭:“嗯,那就是還沒喝麻。
你剛才幹啥去了?
”
“上廁所。
”
閆馮偉看向我。
我看著李姓乘客,沉聲問:“大號還是小號?
”
對方想了想,咽了口唾沫:“大號,時間有點長。
”
“從哪個門兒進去的?
”我不顧閆馮偉詫異的目光,問道。
李姓乘客反應奇怪,第一時間竟是先看向車窗,片刻才又扭頭朝著車尾看了一眼,指了指:“那邊的門。
”
我搖頭:“你是從那邊回來的,但是,是從窗口出去的。
”
李姓乘客一愣,臉上露出一絲恐慌,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上了個廁所,我喝迷糊了,出現……出現幻覺了。
”
我點點頭:“行吧,你就說,你剛才上廁所之前,有沒有見過什麽特別的人?
或者是,東西?
”
李姓乘客又是一呆,再一次看向窗戶,側臉驚恐之色更加明顯:“她騙我,她說我先走,她就跟著我走,我走了,她沒來!
”
“說什麽呢?
亂七八糟的。
”閆馮偉轉向我:“他是真喝多了。
”
我沒理閆馮偉,繼續問道:“她是她嗎?
長得像嗎?
”
李姓乘客恍然,片刻,忽然“啊”的一聲:“那不是她,不是她!
那個女的不是她!
她很白的,那個女人太黑,那不是她!
”
“那個女人,太黑的那個,在哪兒?
”我追問。
“她在……在……”李姓乘客開始使勁用雙手捶頭,“她是誰?
她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要害我……”
閆馮偉還想說什麽,但張開了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因為,隨著李姓乘客的捶打,他的腦袋先是凹下去一塊,露出一個碗口大的血窟窿,繼而傷口越來越大,最終整個腦袋就隻剩小半截了。
我拿出一道符籙,甩向李姓乘客:“提前去報到吧!
”
眼見李姓乘客淡化消失,閆馮偉連打幾個冷戰:“他……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