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鬼彘(上)
「大師,能不能先說眼前的事?
」我是真有點受不了靜海了。
老和尚說的未必就是廢話,但我發現他有個毛病,就是當想到一件事的時候,會特別的專註。
而且,在旁人看來,他這種專註是沒有定向的。
似乎就隻是沉醉在一個人的世界裡,精神包圍著一個點,卻又漫無邊際的向四周擴散。
這或許是他慣有的思維方式,但對旁人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
耐心稍差的人,都會覺得厭煩,甚至於被他的發散型思維繞的頭疼。
靜海被我打斷了話頭,顯得有些不高興,悻悻的說:
「行嘞,您徐老闆發話,我哪敢不聽?
哼哼,還以為你是個老實人,敢情從一開始就把所有事兒都算計好了。
真是後生可畏啊。
」
聽他陰陽怪氣,似是話中有話,我是真想立馬向他問個明白。
可一來剛才『神遊』到最後,看到的那一幕奇異景象著實讓我有些心神不定,再就是高戰還暈著呢。
就剛才的情形看,如果不找出他行為異常的原因,就這麼直接把他弄醒,很難說他能不能完全從被催眠中清醒過來,更嚴重的話,還有可能造成精神錯亂。
要是那樣,我這罪過可就大了。
靜海似乎也知道我焦急,沒再多說廢話,沉吟著說道:
「你先去拿瓶烈酒,再尋些百草霜。
」
飯店裡有的是酒,我找老闆要了一瓶度數最高的衡水老白乾。
百草霜就是鍋底灰,我身上倒是常備此物。
靜海讓我將百草霜倒進酒瓶,搖勻了,給高戰灌下去。
老和尚再三叮囑:「能灌多少盡量灌,在這期間,千萬不要把他臉上的紅手絹取下來。
」
「他現在這個樣子,再灌酒不會出事吧?
」我有點心怯。
靜海尖聲道:「我好歹是仔細看過醫書的!
想救他就甭廢話,按我說的做!
」
聽他這麼說,我也沒轍了,一咬牙,將高戰臉上的紅手絹從下方掀開一角,讓郭森幫忙掰開高戰的嘴,將摻了百草霜的白乾灌了進去。
高戰本來就喝了不少酒,這會兒就像是喝醉的人在酣睡一樣。
高度數的白乾灌下去,他還是有了本能的反應。
先是身子猛地抽搐了兩下,跟著渾濁的酒水就從他鼻子裡嗆出了一部分。
「這能行嗎?
」郭森都看的有些瘆的慌,生怕我把高戰折騰死。
靜海不發話,我隻能咬著牙說:「你別管,接著灌!
」
一瓶酒灌了不到二分之一,高戰突然「哇」的一聲,酒水混雜著食物的殘渣像是噴泉一樣從嘴裡噴了出來。
靜海猛然道:「成了!
你現在繞到後邊去,看看他頭髮裡有沒有什麼活物!
」
我趕緊繞到椅子後頭,掰著高戰的腦袋仔細查看,一看之下,頓時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隻見高戰短粗的頭髮當中,竟有一綹像是盤錯的草苗細藤般的紅色事物正不斷的蠕動。
這東西外形像是一小撮頭髮糾纏在一起,長短和高戰的頭髮差不多,雖然通體赤紅如血,混雜在短髮中,不仔細看還真就看不出來。
此時這東西更像是一條軟體的蟲類,在被撒了鹽巴後,因為痛苦拚命的蠕動不休。
最讓人心底生寒的是,這噁心的『蟲子』,竟是生在高戰的頭皮裡,隻在外邊露出一寸不到的一小截。
看這翻滾扭曲的架勢,實在判斷不出,它是想往裡鑽,還是正往外跑。
「找到了?
」靜海急道:「那就趕緊把酒瓶懟上去!
」
我顧不上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急忙拿過酒瓶,在郭森的幫助下,小心翼翼的將瓶子傾斜,瓶口湊準那『蟲子』的尾端,猛地懟在了高戰的頭皮上。
那原本拚命掙紮的『血蟲』,像是突然找到了突破點,竟飛快的沿著瓶口朝瓶子裡遊躥。
剛開始隻是一寸多長,隻一眨眼,竟又從高戰頭皮裡鑽出十幾公分。
那模樣就像是剛從腐屍當中鑽出的蚯蚓一樣,看的我頭皮一陣陣發麻,強咬著牙關才沒把瓶子扔了。
『血蟲』仍在不斷往外鑽,看著它不斷顯露出的身形,我不禁有些懷疑,這東西是不是已經將高戰的腦袋完全佔據了?
我甚至有種錯覺,此刻高戰的頭骨裡根本沒有大腦,而是全部盤踞著這『血蟲』綿長的身軀!
好在蟲身往外鑽出一尺來長的時候,便有了停止的跡象。
蟲身大半截浸在剩餘摻了百草霜的烈酒裡,還在不斷翻滾蠕動,讓人望之膽寒。
然而這個時候,高戰被瓶口懟著的部位,頭皮竟鼓起了一個五毛硬幣大小的鼓包。
鼓包同樣也在動,就好像那才是蟲身連接的最關鍵部位,想要脫逃,卻因為頭皮被鑽破的孔洞太小,沒法子逃離一樣。
郭森在一旁扳著高戰的頭,由始至終都沒說話,隻是呼吸越來越急促,兩隻大手也開始止不住的顫抖,顯然也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嚇得夠嗆。
這時,佛珠裡驟然再次傳來靜海的聲音:「還愣著幹什麼?
快找東西把它挖出來!
」
我如夢初醒,趕緊掏出隨身的軍刀,翻開刀刃,沿著那鼓包割了半圈,刀尖往裡一撬,硬將那東西挑了出來。
那東西果然是和『血蟲』連接一體,一被挑出,立刻鑽進了酒瓶裡。
這次不用靜海開口,我就急忙拿過桌上的瓶蓋,擰了個嚴實。
「誒喲……」
高戰悶哼一聲,跟著劇烈的咳嗽起來。
我把酒瓶交給郭森,仍掰著高戰的腦袋,仔細查看傷口。
見被刀割破的位置凹進去半個玻璃球大小的小坑,卻隻是皮外傷,才長鬆了口氣。
「什麼情況啊?
嘶……」
高戰終於清醒過來,疼的連吸了好幾口涼氣。
我暗暗經得靜海的許可,才將覆蓋在他臉上的紅手絹揭了下來,跟著又往傷口上敷了一些百草霜。
雖然隻是鬥室中幅度極小的動作,可這一場特殊的『手術』進行下來,我隻覺使盡了渾身的力氣。
虛脫的癱進椅子裡,才發覺裡頭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溻透了。
剛喘了兩口氣,突然,就聽郭森驚道:「我艹,這東西是個人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