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魂魄不齊
「對不起啊。
」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沮喪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
回過神,才想起是波波頭。
我正納悶她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卻又聽她帶著哭音說:「我不知道那個老爺子……那個老頭是壞人,我不是故意害你的。
」
「傻瓜,這又不能怪你。
」我啼笑皆非。
從軍大衣老頭上車以後,先是下起了紅雪,跟著車子連續受到衝擊,要說那老頭沒問題,連鬼都不信。
而且我下車後,刻意到那扇破碎的車窗底下查看了一下,並沒有發現腳印。
說起來,這次可真是引鬼進門了,可這絕對怪責不到一個好心的人……好心的鬼身上。
我又小聲安慰了波波頭兩句,沒想到靜海耳朵極尖,猛然問我:「你在和誰說話?
」
我斜了他一眼,不答反問:「你能看出我身邊有什麼嗎?
」
靜海眯縫起眼睛看了我一會兒,「你說的是畫匠?
那你甭想了,畫匠附身畫骨,別說是佛爺我了,就連如來佛祖也看不見他啊。
」
「乖乖,原來畫師這麼厲害。
」我忍不住咋舌,剛想問他畫師究竟是什麼來歷。
老和尚忽然眼睛一瞪:「不對!
畫匠隻管繪形畫骨,怎麼會和你說話!
」
我被他弄的一愣,反應過來小聲問他:「你就沒看出來,我身邊還有別的東西?
」
靜海跟著一怔,又盯著我身邊看了看,露出一抹鄙夷的神色:「小子,你不厚道啊。
都這份上了,還跟佛爺玩花樣?
呵呵,除了畫匠,如果你身邊還有別的鬼魅,佛爺我會看不到?
」
見他一副牛逼哄哄的樣子,我嗤之以鼻,切,丫也太高估自己了,事實是現在我身邊就跟著一個逗逼鬼,丫還真看不見。
靜海見我不以為然,似乎很不滿意,瞪著眼睛說道:「要說縱神弄鬼,我是不怎麼在行,可要說見鬼,佛爺敢認第二,還真就沒哪個敢認第一。
」
「不對!
」老和尚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搖著頭說:「以前是沒人敢認第一,現在是有了,小佛爺的九世佛眼,就看的比我清楚。
」
小佛爺?
竇大寶?
想起竇大寶,我忍不住有點後悔,早知道這趟這麼邪乎,真該把竇大寶帶來。
靜海兀自喋喋不休的說:「我的眼睛雖然不比小佛爺的佛眼,可也是下過工夫的。
除非是修行圓滿的仙家,又或是不肯現身的陰司鬼差,還真就沒我看不透,看不穿的!
」
我朝前方努了努嘴,「那你能看出那個不怕冷的是她本人嗎?
」
一句話問出口,我自己先愣了。
靜海撓了撓光頭,表情有些尷尬,想要說什麼,我下意識的擡手攔了他一把,「你剛才說什麼?
」
靜海一怔。
我追問:「你說你除了看不到仙家,還看不到什麼?
」
靜海看著我眨巴了兩下眼睛,眼珠子跟著來迴轉了兩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瞪圓眼睛看著我:「你該不會是想說,你身邊跟著個陰司鬼差吧?
」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難怪不管是靜海還是郝向柔,甚至是另一個『趙奇』都看不見波波頭呢,難道這個小逗逼,在去陰司報到後,一轉身當了鬼差?
要這麼說起來,她說要帶韋無影走,可就不是空話了。
疑惑間,波波頭的聲音再次響起,「嗯,我現在就是鬼差,不過……不過還是實習的。
」
我差點一頭栽雪裡。
實習……鬼差……
這會兒我的確是被波波頭的話給驚到了,可後來一想,即便是法醫也有實習期,鬼差培訓上崗,又有什麼稀奇?
隻是乍一聽上去,感覺有些荒誕不經罷了。
現在總算是弄清楚了幾件事,靜海上了0443,目的是為了韋無影;去而復返的波波頭成了鬼差,目的是帶韋無影去陰司。
至於趙奇和郝向柔就更不用說了。
我知道有韋無影這麼個人,就是聽趙奇說的。
郝向柔是杜老闆的老婆,趙奇現在也和鬼山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這兩人代表著鬼山,對韋無影也是志在必得。
問題又轉回來了,就算韋無影是紅手絹的傳承,可也不過是一個鬼,他身上到底包藏著什麼秘密,以至於成為眾矢之的呢……
「這裡怎麼和以前不一樣了?
」郭森忽然說道。
順著他目光看了看,我搖著頭嘆了口氣。
從打剛才我就已經看出來了,趙奇和郝向柔下車後,是順著路往前走的。
可這條路,早已不是先前的省道。
而是和撞車前我的感覺一樣,變成了一條勉強隻能供一輛汽車單向行駛的小道。
而且,路兩邊也不再是單純的防風綠化樹,而是變成了毫無規則的樹林子。
雖然是沿著路往前走,可給人的感覺卻像是行走在荒蕪的山林小徑一樣。
我對郭森等人說,目前的狀況已經超出我的認知了,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著趙奇和郝向柔,因為這倆人對韋無影的了解,絕對比我們這些人要深入。
郭森忽然問我:「兇手的資料是誰給你的?
」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我在車上塞給他的那張紙。
也就是趙奇去陰陽驛站的時候交給我的那張,上面記載著韋無影的身份資料。
聽我說那張紙是趙奇給的,郭森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晴不定。
他剛想說什麼,高戰突然「噓」了一聲。
擡頭一看,趙奇和郝向柔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停了下來。
我也沒猶豫,示意其他人一起走過去。
到了跟前,趙奇忽然轉過頭,盯著我沉聲問:「你現在看不到鬼了?
」
我心裡一激靈,目光轉向郝向柔,卻見她低頭看著地面,隱藏在黑紗後的眼睛裡快速的閃過一絲狡黠。
趙奇像是從我的反應中看出了什麼,竟皺了皺眉,擡高聲音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因為什麼?
」
我留意到他這麼說的時候,右手食指彎曲,用力的在鼻樑上颳了兩下。
這個小動作……
我心中一凜,這個動作應該不屬於趙奇本人,他這是又『變身』了!
見我不說話,趙奇盯著我看了一陣,忽然笑了:「呵呵,徐老闆居然看不到鬼?
好,很好。
哈哈哈……」
笑聲中,居然轉過身,下了路沿,朝著樹林裡走去。
郝向柔擡起頭,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中竟再次露出狡猾的神色,跟著也轉身走進了樹林。
「呃,原來你真是個看不見鬼的陰倌。
」波波頭在我耳邊說道,聲音顯得很有點尷尬,但是很快又說:「這個姓趙的,不是什麼好路數。
聽他笑,就知道他不懷好意。
不過你放心,雖然你看不見鬼,可我看得見啊,我會在你身邊保護你的!
」
保護我?
我連著翻了兩個白眼。
你波波頭要是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了。
不過我怎麼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呢?
郝向柔現在應該是被鬼歌女白夢蝶附身,白夢蝶曾夜半鬼哭門,把我帶到鬼樓。
她雖然最終也沒說明找我的目的,可她把弟弟白長生送到了驛站裡,那明顯是想和我建立某種關係。
假設這一切都是背著鬼山的其他人,或者說是瞞著杜老闆的行為,她又怎麼會把我失去鬼眼的秘密告訴趙奇呢?
我一邊想著,一邊跟著往樹林裡走。
靜海忽然急走兩步,趕到我身邊,低聲說:「我看出來了。
」
「你看出什麼了?
」
「這個姓趙的小子,不是被鬼附身!
」
聽靜海這麼一說,我腦筋兒就是一綳。
發生在趙奇身上的變化現在已經不算是秘密了,可即便我沒有失去鬼眼的時候,也看不出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似乎隨時能夠在兩個人之間轉換,但我怎麼也看不出,他有被鬼附身的跡象。
反而感覺他像是……像是人格分裂一樣……
靜海聲音壓的更低:「我剛才用心蠱試了那女的一下,原來她不是被鬼附身,而是本主魂魄不齊,另一隻鬼的魂魄寄居在她的靈台裡面。
那個姓趙的小子很邪門,我不敢對他用蠱,可我敢保證,他和那女的一樣,也是魂魄不全……他的身子被別人給佔了!
」
靜海的話像是一個炸雷,炸的我腦袋嗡的一下,好一陣都是一片空白。
魂魄不齊……靈台被別的魂魄佔據……那不就是奪舍!
佔據郝向柔靈台的是白夢蝶,那隨時出現掌控趙奇的又是誰?
這個問題我不是沒想過,卻始終沒有清晰的頭緒。
趙奇先前變成『植物』,是因為生魂留在了『另一個世界』。
而那個世界,和鬼山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
現在掌控他的,無疑是鬼山的人。
鬼山的人我接觸的不算多,但也不能算少。
老陰……鬼僧無道……老三……
可我能斷定,奪舍趙奇的這個人,絕不是這三者之一。
『趙奇』的霸道和手段我已經見識過了。
除了我見過的鬼山中人,還有誰有這樣的氣勢和縱神弄鬼的本事呢?
思索間,已經來到了樹林深處。
見不遠處趙奇和郝向柔又停了下來,我稍一猶豫,加快步伐跟了過去。
「趙奇,郝太太……不,趙……甭管你是誰太太了,你們不覺得,現在是時候把一些事說清楚了嗎?
」
我說了一句,兩人都沒有回應。
來到跟前,我開始覺得不對勁。
雖然是夜裡,可漫天遍地的積雪映照出的光,幾乎就和傍晚時分的光線差不多。
除了席捲的風雪,並不怎麼能阻擋視線。
剛才我們和趙奇、郝向柔又不自覺的拉開了一段距離,趕到跟前,用了大約有半分鐘。
我發現,在這段時間裡,這兩人一直都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更加怪異的是,這麼大的風,兩人的衣服竟也沒有絲毫的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