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年過古稀的老頭鬥嘴,本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但這種情況下,出於陰倌本職,我可是沒心思『享受』這樂趣。
我慎重的想了想,一咬牙,對林教授說:「老師,我知道您不相信一些事物的存在。
撇開這個不提,這個軒生的狀況您也看到了……」
「切,他一早就看到了,可這老東西,就認定我跟我徒弟合夥,來逗他玩兒的!
」老古哼道。
我沒接茬,用手指在軒生頸部傷口處抹了一下,將沾染的殷紅給林教授看,「老師,您教過我,法醫是我們的本職工作,但作為醫生,救死扶傷同樣是我們的責任。
現在不管怎麼說,先把這件事處理好,保證軒生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
老古又要介面,被林教授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林教授沖我點點頭,「說的對,要按我的想法,還是應該立刻送他去醫院。
不過既然來了,那也不妨用的法子先試試。
不過我要提醒,無論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撓,但必須保證軒生的安全。
」
我知道老教授已經做出了最大讓步,用力點了點頭,轉向老古,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我怎麼就覺得這老頭說話做事都有點不盡不實呢?
上次嶽珊說為什麼能找到我的時候,我就覺得,她似乎是受了老古明裡暗裡的點撥指引。
這一次,老古雖然看上去還算輕鬆,在他察看軒生的狀況時,我卻從他眼中看出了沉重。
我想了想,問老古:「您說我還是沒能替他除根,難道說,之前您找別人替他看過?
」
老古癟著嘴搖搖頭,「沒聽老師說嘛,我很早之前就是蒙古大夫,是神棍,雖然沒什麼大能耐,替人驅除撞客這種事也還做過幾次。
我到軒生家以後,老筷子夾手指頭、用福蔭驅灰替他洗腦門、甚至是用祠堂香燒他頂門……能做的全都做了。
可纏著他的傢夥,就是不肯走!
我是黔驢技窮了,這不,聽人說起這兒有這麼個大名鼎鼎的陰倌,而且還是我師哥的學生,所以就帶軒生過來找這個專業人士咯!
我找老師,就是圖省事兒。
哪知道這老東西幾十年不變,還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非說有病就去醫院,還以為我是來戲弄他的,說氣人不氣人?
」
見他這會兒還不忘埋汰林教授,我有點哭笑不得,不過也更覺得古怪。
撞客就是附身的鬼魅,坊間流傳,用紅筷子夾中指可以驅邪,但真正懂行的人都知道,經年沾染油鹽人氣的老筷子才最有效。
驅灰,就是老屋房樑上的落塵。
能夠被稱為福蔭驅灰的,得是一個家族祠堂大樑上的驅灰。
用來洗浴靈台,的確能夠以祖蔭辟邪。
老古說的這三種法子,真是『野路子』裡最具奇效的。
如果這些法子都試了,還是驅除不了撞客,那麼就算是普通的陰倌道士,恐怕也是無能為力的。
老古又看了看軒生,對我說:「我看小子也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就那麼莽莽撞撞把他打暈過去,就不怕傷到他啊?
」
我搖頭,「我隻想趁他不注意,把他的剪刀搶下來,他,是受到驚嚇,自己嚇暈過去的。
」
林彤問:「我有點想不通,他剛才可是一直都盯著門口呢,就那麼順門縫溜進去,他就沒反應?
」
我說:「他不是沒反應,他沒做出反應,是因為附在他身上的鬼,很可能是個瞎子。
」
一句話說完,我才猛地反應過來,偷偷看向林教授,卻見老人家正閉目養神,一副什麼事都不理的超脫樣子。
林彤更加好奇,問鬼也有瞎眼的嗎?
我正待回答,軒生忽然動了一下,跟著猛一陣掙紮。
看樣子他是想坐起來,可雙手被反綁,慌亂間找不著平衡。
我瞳孔一縮,下意識喃喃道:「他靈台都空了,那東西怎麼還在……」
果然,軒生蘇醒後一開口,仍是那女人的聲音:
「什麼人?
為什麼綁著我?
們要幹什麼?
快放開我,不然我要叫人了!
」
「閉嘴!
」我厲聲道,「再說一句,就把衣服全扒光!
」
這一招竟十分有效,聽我惡聲惡氣這麼一說,軒生居然就真不敢出聲,也不敢掙紮了,隻是身子不住發抖,順著面頰,無聲的流下兩行眼淚。
「肯定他是被所謂的髒東西給附身了?
」林教授忽然向我問道。
很顯然,軒生剛才發出的動靜,到底還是引起了老人家的好奇。
我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小心的說:
「老師,您也看見了,他醒來後的第一反應,是想坐起來,這是本能。
一個壯年男人,就算被反綁雙手,想坐起身也不是困難的事。
他非但坐不起來,醒來後第一時間發出的,就是女人的聲音,這也是本能,絕不是刻意的惡作劇。
」
林教授點點頭,沒再說話,眼中卻儘是疑色。
我起身走到軒生身邊,這次並沒有刻意放輕腳步,所以立時引得他一陣驚慌,甚至是低聲哭了起來。
我又看了林教授一眼,暗暗捏了個法印,快速的印在軒生前額。
這法印是鬼靈術所傳,不算符籙,已經是我所掌握最具驅邪效力的法訣了。
然而,法印印上去,軒生的反應卻是「哇」的一聲,痛哭起來。
這時,老古走過來,把我拉到一邊,小聲對我說:
「別白費力了,能試的法子我都試了,都不管用。
隻能說,這個撞客很特別,貌似不是法訣符籙能夠驅趕的。
剛才也試過了,軒生靈台都空了,撞客卻還在,認為普通的法子能行嗎?
」
不用他說,我也已經開始頭大了。
這撞客到底是哪路『神仙』,怎麼不按常理出牌,趕都趕不走呢?
在我看來,一個身高近一米八的男人哭的滿臉眼淚鼻涕,實在是很惹人厭的。
但林彤身為女人,卻是心軟看不下去了,「們能不能先跟她好好說話,就算是鬼,也不是不通情理的吧?
們這麼嚇唬她,就不怕她跟軒生一塊兒都被嚇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