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說點實際的?
”
趙奇使勁搓著額頭:“咱們現在能做些什麽?
總不能隻是坐以待斃吧?
”
劉瞎子歎氣道:“如果是在外邊的世界,咱們還可以放手一搏,可這鯨吞邪陣存在了將近一個世紀,已經成了氣候。
如今山勢已去,勢必引發海嘯般的巨大吞噬力量。
就算快艇還有足夠的燃油,現在這艘船也撐不到他們回來接咱了。
船艛一旦損毀,咱們勢必落入惡水之中,頃刻間被腐蝕成為白骨。
”
“所以說,咱們最大的敵人不是那懸空佛殿中的妖物,而是水?
”
趙奇挑了挑一邊的眉毛:“對了,剛才下邊的地闆開始碎裂,就好像底艙有什麽活物一樣。
那究竟是什麽?
”
“白水屍蜃。
”我兩眼四下尋摸著說道。
瞎子道:“這邪陣的陣眼,本就是水妖墓。
供奉水妖,勢必利用壓艙錢的‘金氣’,囚困大量的水鬼怨骨,以怨念煞氣作為給養。
年深日久,單單是滿坑滿谷的銅錢古幣都有可能成為作妖的精怪,更何況還,連帶著那些個怨骨。
古代將錢也稱之為‘貨泉’,‘泉’字拆開,是為白水。
因此,怨骨與壓艙錢共生出的水生邪物,就被叫做白水屍蜃。
本來就算水妖移位,屍蜃也不能夠在短時間內‘蘇醒’,但甄意外那小子,冒失的用破戒佛爺將屍蜃劈開了一道創口,那就等同是主動喚醒了妖物。
所以,下層的水妖棺槨開啟後,才會惡水洶湧。
現在船下的惡水,便是白水屍蜃即將現身的征兆。
”
趙奇道:“這麽說這船是真沒法待了……對了,不是有那些個鐵棺材嗎?
”
瞎子搖頭:“現下已經是惡水成患,除非是類似快艇那種有足夠機械動力的船隻,不然就算是鵝毛,也會很快沉入水底。
”
說話間,那佛殿在迷霧繚繞間,已經升到了半空,在巨大滿月的映襯下,既顯得雄偉壯觀,更顯得妖異詭邪。
而此時,甲闆下發出的爆裂聲,也逐漸變得密集起來。
我們已經能清晰的感受到,隨著白水屍蜃的蠢蠢欲動,木質的船艛正快速的進行著內部解體。
瞎子咬牙切齒道:“這回真他娘的是栽了。
身在船上,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
”
就在三人瀕臨絕望的時候,後方竟然傳來了馬達的聲音。
回頭間,隻見一艘快艇疾速而來。
待到離得近了,才看到駕駛快艇的,居然是目不能視的海倫娜!
“我靠,瞎子都能開船?
!
”
劉瞎子大呼小叫,腳下卻一點不慢。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登上快艇,就見海倫娜身旁,有一盞並不發出光亮的燈籠。
“紗織!
”我一眼認出了燈籠。
“這惡水的煞氣太重,她不是活人,根本抵受不住。
”海倫娜發瘋般的大叫:“就快沒有油了!
馬上就沒有油了!
”
不用看儀表,也能感覺出快艇已經沒有了先前充足的動力。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懸空佛殿的大門,悄無聲息的敞開了。
那仿佛是一個訊號,等到‘佛門’洞敞,之前的船艛也已經徹底支離破碎,別說鐵棺材了,就算是碎了的船木,也沒能在水面上漂浮多久便在漩渦中沉了下去。
隨著漩渦的不斷闊大-和旋流加速,一條數十丈長,渾身遍嵌腐鏽銅錢的龐然巨物,猶如妖龍出海,轉眼飛升到了佛殿前。
之前在船艙裡臨時‘報廢’海倫娜的眼睛隻是權宜之計,高樂槍法入神,十分的有分寸,並沒有真正打瞎海倫的眼球,而是利用子彈的灼熱令她暫時不能視物。
這會兒,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海倫娜的視力即便沒有完全恢復,也不至於什麽都看不到。
否則的話,她不會以這麽嫻熟,甚至堪稱高超的水平駕駛快艇在漩流中竭力周旋。
然而,即便她有再大的能耐,才從漩渦中掙脫,引擎的聲音一下子就消失了……
“啊……”海倫娜歇斯底裡地拍打著操控台,發出絕望的咆哮。
這時,原本熄滅的人皮燈,突然間亮了起來,並且瞬間升騰到了船頭的位置。
下一秒鍾,竟有一股巨大的拉扯力量,代替了引擎動力,牽引著快艇朝著水岸方向前去。
“紗織!
”我終於明白,紗織做出了怎樣的安排。
她是人皮幻姬的首腦,是燃燈忍,法力比仇雪莉等人高出何止一籌。
我想到的,她也全都想到了。
剛才她悄無聲息,隻是在積聚力量,為的就是燃油耗盡後,使出渾身解數把我們帶回到岸上去。
“她這樣損耗很大的。
”就連趙奇都看出她這樣做會是怎樣的後果了。
瞎子尋龍尺怒指著空中的白水屍蜃,大罵道:“王八羔子!
有種給老子出來,藏頭露尾的算什麽本事!
出來!
出來!
”
喊話聲中,竟然真有一‘人’從佛殿中徐徐走了出來。
這家夥和真人相仿的身量,一襲黑色佛衣下,卻是半邊臉為慈悲的佛陀模樣,另半邊卻是惡相猙獰地森然白骨。
趙奇驚道:“還真是半面佛?
”
看到這假模假式的妖異貨色,我忍不住也破口大罵:“什麽他媽的半面佛,單是聞那股子‘騷味’,老子就認得這殺千刀的妖僧!
”
的確,我對這非止一次跟我作對的家夥實在太熟悉了,甚至在醫務所的暗室中第一眼看到那半面佛像,就已經想到了,這裡真正的幕後主使者是誰。
那就是——鬼僧,無道!
無道以半面佛的姿態現身,也不多話,一掠僧袍,便邁到白水屍蜃如惡蛟般崢嶸的巨大頭顱上,繼而盤膝坐了下來。
下一刻,白水屍蜃受他操控,直接朝著我們乘坐的快艇飛撲下來。
“次他姥姥的,丫這是想把咱們給撞到水裡去啊!
”瞎子嗷嗷直叫。
顯然他是沒想到,對方會用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
我再次咬破中指,跟著又忍痛咬破了舌尖,沾染了二者混合的血液,快速的在虛空中畫符……
“太陰鬼殺,九陰令——敕!
”
血符瞬時擴散成為血色符網,朝著白水屍蜃迎了上去。
與此同時,瞎子也跳上船頭,手執尋龍尺,另一條胳膊拚命地掄圈子。
旁人不知道他在做什麽,我卻是曉得的。
他是利用尋龍尺自身的靈力,借以催發僅存的山勢之氣,助長我九陰令的威力。
然而,我血氣不足是難以克服的事實,就算是加上了舌尖血,九陰令的威力也最多發揮不到五成。
無道這老禿骨頭,未必認得九陰令,卻知道我符法的霸道,當即根本就不硬碰硬,居然直接操控白水屍蜃,筆直地潛入了水中。
這一下符令落空,我頭皮是真得快要炸開了,忙不疊飛身拽下人皮燈,以最快的速度躲到了快艇艙底。
果不其然,白水屍蜃這一個猛子,激起的惡水猶如天女散花,得虧是瞎子等人見機的快,在我之前躲了起來。
因為搶救紗織,我稍許慢了半步,幸得有秘藏妖甲護體,但月白長衫卻被惡水腐蝕的千瘡百孔。
“我次!
這他媽哪兒還是惡水,根本是硝酸啊!
”瞎子眼睛瞪得血紅。
海倫娜更是直接崩潰地仰躺在了艙底。
紗織已經精疲力盡,就算能夠強撐,也絕不可能和白水屍蜃這種水生妖物競速。
這一次,我們是真的徹底沒有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