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珊這麼說的時候,我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隨著我的動作,『暴力男』竟猛地向她逼近了一步。
我一口氣提到嗓子眼,卻是再也吐不出來,也咽不回去了。
『暴力男』實在讓人覺得恐怖,因為我完全能感受到,除了憤怒和暴力,他完全沒有其它的感情,也不會有任何相關利害的思考,有的,就隻是武力行動。
如果世上真有這種人的存在,那無疑是極可怕的。
不過,也正是『暴力男』的反應,讓我開始相信癩痢頭的話。
嶽珊出於好奇,分析所說的那番話其實並不準確。
一個人有兩種性格,實在是很普遍的。
可如果所謂的人格,超過三種以上,同時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那麼,這個人在心理醫學上,就已經被判定為患有人格分裂的病症了。
真要是具有十八種人格,那就不是單純的精神病患者,而是徹底的瘋子。
相比之下,癩痢頭的說法更容易讓我接受。
那就是,眼下我們所看到的,除我本人外的十七個『我』,緊緊隻是一種意識,又或靈識的分離。
而且,隨著我的觀察,這一點似乎也得到了印證。
因為,我看到了這十七個『我』當中,有一個在不斷的四下張望,片刻也沒消停過。
這人臉上沒有任何的迷茫,有的隻是好奇和尋覓,就像是不斷想要搜尋什麼寶物一樣。
見他眼中隱隱透著一絲綠光,我立時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記得初見他時,是在顧羊倌的家裡,那時的他,形象還隻是個綠油油的小孩兒模樣。
這個傢夥,赫然就是我年幼時被顧羊倌分離,煉化成小草頭仙,之後被我尋回的那一部分靈識!
我怎麼都沒想到,相語之術,竟能達到如此奇絕的境地。
我現在認定癩痢頭實在是有大能耐的奇人,可惜,他的語言表達能力實在很差,想要他對某些事解釋的更加清楚,是完全不可能的。
認識到這一點,我急忙開始鎮定心神。
在我看來,癩痢頭的到來,除了把我帶到一種彼此都不能理解的『魔幻世界』,並沒有任何實質作用。
相反,他非但不能幫到我,還很可能壞了大事。
如果我眼下的存在方式,隻是意識的分離,那我本人豈不是還在虎口洞裡,隨時可能遭到鄭月柔的毒手?
癩痢頭是靠不住的,還是得靠自己。
就在我竭力調整情緒的時候,奇幻的景象又一次出現了。
我那十幾個分身,隨著我的平靜,竟開始一個一個向我走來,最終和我融合為了一體。
我腦子越來越恢復清晰,然而,正當我想要詢問癩痢頭,該怎麼才能回到現實中的時候,猛然間就聽一個尖銳的聲音叫道:
「找到了!
跟我走,快跟我走!
」
我順著這孩童似的聲音看去,錯愕的發現,竟還有一個『分身』沒有回歸!
這個分身,赫然就是失而復得的小草頭仙。
他似乎和其它分身不同,不但沒有歸位,而且竟能發出幼兒般的聲音。
「跟我走!
快跟我走!
」
小草頭仙又喊了一聲,居然扭過臉,連蹦帶躥的向前跑去。
「怎麼會這樣?
」癩痢頭瞪圓了眼睛,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一蹦三尺高,「快別讓他跑了,要不然,你就不完整了!
」
事實是不等他提醒,我已經出於本能追了上去。
開玩笑,三義園一行,已經讓我認識到,一個人若是失去一段意識,那將會是多麼的可怕。
即便沒那段經歷,換了誰,也不會允許自己缺失一部分……
小草頭仙或許還保留著小孩兒心性,動作雖然靈敏,卻是一蹦三跳,速度自然就慢。
我全力以赴的追逐,僅僅隻跑了十多米,就追上了他。
然而,就在我伸手想抓他的時候,對方身形卻猛一停頓。
我收不住腳步,自他後背衝撞過去,等回過頭時,他竟不見了。
「謝天謝地,總算沒讓他跑掉。
」癩痢頭撫著胸口道。
我感到十分驚異,剛才我發足狂奔,速度可不慢,這癩痢頭五短身材,怎麼就像是如影隨形似的?
不光他,嶽珊竟也緊跟在我身邊!
我也顧不上想這些了,當下就急著想問癩痢頭,我該怎麼回去。
可還沒開口,就感覺一股陰風卷了過來。
我本能的側身避過這陣風,但是才剛一眯眼,就看到兩個人影從面前跑過。
同時還聽到一個人憤懣的大叫:「都是你這老禿驢害得,麻溜回去不就行了,幹嘛非得拿上這麼個大傢夥?
就算這是寶貝,你死都死了,還要它有什麼用?
」
聽到這個聲音,我像是打了雞血一樣,頓時瞪大了眼睛:「瞎子!
」
我怎麼都沒想到,從我面前跑過的,居然會是中了符法,在虎口洞中消失不見的瞎子。
定睛再看跟在他後頭的皮衣光頭,不是靜海又是誰!
「瞎子!
你他媽跑什麼!
」我拔腳就追。
追出幾步,才猛地反應過來,眼下所在竟又是一個不同的環境。
仔細觀察,後腦門子不由得發緊。
這他娘的不就是之前我們才離開的鬼市嗎?
怎麼忽然一下子又回到這裡來了?
瞎子像是根本聽不見我在喊他,隻是玩兒了命的瘋跑。
他懷裡還抱著一樣東西,細一看,居然是之前那大鬍子陰差所用的長矛!
靠,這特麽到底是又出什麼狀況了?
靜海也和瞎子一樣,似乎不能夠聽到我的呼喊,或許是因為雙手齊腕而斷,不能保持平衡,腳步顯得有些踉蹌。
跟在這兩人身後跑著跑著,我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我怎麼就覺得,我似乎曾經歷過類似的場面呢?
不,不是一樣的經歷,就隻是這種明明看得見、聽得到,卻阻止不了的情形似曾相識。
而且,我好像還不止經歷過一次……
「哎呀!
」
眼看就快跑到靠近街尾的那個故衣攤,靜海忽然尖叫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像是被人用力彈了一下腦瓜,猛然間想到,這種情形,不就和我之前通過靈覺看到一些場景是一模一樣的嗎?
「你個老禿驢,快起來!
被陰差追上,我們就都玩完了!
」瞎子把長矛一丟,回過頭來拉靜海。
靜海卻猛地甩開他,用手腕指著長矛,尖聲道:「別管我!
快把它撿起來,把它帶去給徐老闆!
」
瞎子急了,「寶貝重要還是人重要?
別他媽鬧騰了,快走!
」
「我走不了了!
」靜海再次甩開他,慘然一笑:「那女人的符法實在太霸道了,我不單廢了雙手,元神也受了重傷,就我現在的狀況,就算不被陰差抓到,也難逃魂飛湮滅了。
你聽我說,我在鑽進那老虎嘴之前,發現有一點很不對勁。
那女妖人是想借屍還魂不假,可我總覺得,以她的年紀,就算是家傳,也不應該有那樣的能力!
還有,我雖然說不清楚,可我有種感覺。
那就是,她作法借屍還魂,真正還陽的,絕對不會是她想要還陽的人,而是另外一個極可怕的存在!
」
「真的假的?
」瞎子悚然道。
「真的!
咱家真的感覺到了!
」靜海語氣肯定,卻是在不停的搖頭,「從聽說淩家的事,我就覺得有點不對頭了。
單是一個能借勢百年的邪局,怎麼會引來這麼大禍患?
毒鳳擔陽已經破了,紅袍喜煞也去了該去的地方,淩家的事怎麼好像還沒有了結?
再就是,那女人的能耐實在太大了;還有那個死胖子,雖然不中用,但對於有些事的了解,似乎是比我還要深入。
這所有的疑點,再加上咱家在虎口中看到的那些,就隻有一個結論。
那就是,淩家的厄運很可能就隻是一個幌子,他們很可能是被有心人利用,想要達到某個特殊的目的!
淩家人當中,那個叫鄭月柔的女人能耐最大,偏偏這麼巧,她兒子又死了,而她又鬥膽在鬼門邊上作法,替她兒子引魂復生……
老天爺,這可是在鬼門關前啊!
鬼門關前作法,誰能保證,借屍還魂的不會是別的從陰司鬼門中逃出的死鬼?
鄭月柔即便能耐大,又是誰給她那樣的自信?
要我說,她,還有所謂的淩家,一定是被有心之人給算計了。
淩家所遭受的一切,都隻是表面,今日鄭月柔作法令死鬼還陽,才是那幕後之人最終的一步棋啊!
」
靜海這番話說的極快,甚至有點語無倫次,但每個字卻都像是一記重鎚,狠狠敲打在我腦子裡。
瞎子也是心驚肉跳,問道:「照你看,算計淩家的是什麼人?
真正想借屍還魂、逃離陰司的是誰?
」
靜海搖頭,「我的小祖宗,別再問了,咱家隻不過多活了幾百年,不是神仙,我哪知道那人是誰?
咱家就隻知道,他徐老闆是塊香餑餑,無論是哪路妖魔鬼怪,一旦得逞,都不會放過他這塊大肥肉!
他現在離魂出竅,單靠法訣實難保命,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馬上把這陰兵長矛送去給他,那樣或許還有機會保住他的小命,不至於讓他真應了那小癩子的話:葬身在獅鼻之下,虎口之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