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眼睛
「嗡……嗡……」
手機震動的聲音將我從夢中驚醒,我翻了個身,摸索著找到手機,見是高戰打來的,連忙接了起來。
「徐禍,有案子,你直接到……」高戰急匆匆的報了個地址。
我趕忙起床,胡亂洗了把臉便出了門。
上車剛打著火,手機突然再次震動起來。
見是一個陌生號碼,我皺著眉頭接通,隨手點了免提。
聽筒裡傳來一個慌裡慌張的男人聲音:
「警官,出事了!
」
男聲有些稚嫩,聽上去像是年紀不大,說話間還帶著哭腔。
我愣了愣,邊開車邊沉聲問他是誰。
「是我,我是黃海林!
」
「黃海林?
」
我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黃海林不就是那天去局裡報案的其中一個非主流?
好像是染黃毛的那個。
「出什麼事了?
」我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女朋友死了……」黃海林在電話那頭嗚嗚的哭了起來。
我渾身一激靈,「先別哭!
你們現在在哪兒呢?
」
黃海林抽抽噎噎的說出一個地址,竟和高戰讓我趕去的是同一個地方。
車停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下,樓前的空地上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四周圍除了維持秩序的警察,站滿了圍觀的人。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還沒到跟前,就見一個染著黃頭髮的青年哭著跑到了我面前。
「我女朋友死了!
小菲死了……」
我一把按住他肩膀,讓他先在一邊等著,接過孫祿遞過來的白大褂,一邊往身上套一邊看了一眼他和大雙:
「你們是什麼時候到達現場的?
」
「比你早半個小時。
」孫祿說。
我點點頭,「下次先驗證死亡時間,不用等我。
」
孫祿:「知道了。
」
「明白。
」大雙用力點了點頭。
貓腰鑽進警戒線,來到一具被布單覆蓋的屍體前。
我剛要去揭開布單,忽然就聽到「咔嚓咔嚓」幾下聲響。
我下意識的一皺眉,直起腰順著聲音看去,就見不遠處一個年輕女子正捧著一台相機對著這邊狂拍。
「別拍!
」我一下就火了,轉眼朝孫祿遞了個眼色。
孫祿連忙走了過去。
沒想到過了沒大會兒,那個女人突然大聲說道:
「憑什麼不讓我拍照?
我有記者證,你的證件呢?
拿給我看!
」
我眉頭皺得更緊,擡眼見高戰已經走了過去,再看看周圍圍觀的人群,無奈的搖了搖頭,和大雙對視一眼,雙雙蹲下身,掀開了蓋在屍體上的布單。
「啊……」
人群中猛然爆發出數聲女人的尖叫。
我真恨不得衝上去,給這些看熱鬧的人每人一個嘴巴。
我可以確保我能不受外界因素的影響正常工作,但作為一名特殊職業者,我真的對這些圍觀者厭惡到了極點。
這種圍觀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僅僅隻是為了滿足那一絲絲該死的好奇。
這些圍觀者多數閑的蛋疼,根本不認為這種圍觀是病態的,不明白自己的行為是對死者極大的不尊重。
然而在驚叫聲逐漸平息的時候,我卻又聽到兩聲更加不和諧的聲音。
「咔嚓!
咔嚓!
」
就在聲音傳來的同時,血泊中的死屍竟猛然轉動了一下脖子。
我渾身猛一哆嗦,而我身邊的大雙更是被這一幕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因為外界因素的影響,我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看清屍體的狀況。
然而,死屍忽然轉頭,我終於看清了死者的臉。
這的確就是三天前去局裡報案的四個青年男女之一,是那個挑染頭髮的非主流女孩兒。
因為是從高空墜落,她的半邊腦殼已經因為撞擊塌陷了進去,紅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腦漿將她大片的髮絲都黏連在頭臉上。
更讓人感覺恐怖的是,隨著她這一下轉頭,她左邊的眼球竟然從眼窩裡滾了出來,就那麼黏連著一部分組織斜斜的掛在另一隻眼睛的旁邊……
「媽耶……」
一聲綿羊似的慘叫傳來。
順著聲音看去,就見一個老太太捂著心口哆嗦著癱向地面,身旁的人嘈雜一片,紛紛『好心』的伸出援手去攙扶她。
我強忍著罵人的衝動,想要收回目光,不經意間,卻看到高戰、孫祿正和那個拿照相機的女人爭論著什麼,雙方全都是面紅耳赤。
「孫祿,回來!
」我沉聲喊了一句。
孫祿梗著脖子走回來,蹲下身一邊打開化驗箱,一邊低聲罵道:
「傻13娘們兒,真是狗屁不通,以為有張記者證就能為所欲為了!
」
「別管她,專心幹活。
」
我沉聲說了一句,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很快,孫屠子的口沒遮攔解釋了這感覺的來源。
「禍禍,我怎麼覺得死者沒死透呢?
她的眼睛……她在看什麼?
」
我猛一愣,下意識的看向死屍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那一瞬間,我似乎看到她垂落在外邊的眼珠像是快速的轉動了一下。
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擡起袖子抹了把腦門上的汗,又揉了揉眼睛,再看,死者的瞳孔早就擴散開了,眼珠呈灰白色……這樣的眼睛是絕沒有半分生機的。
半個鐘頭後,我摘下手套,拿過一旁的記錄本。
「死亡時間?
」
「不超過兩個小時。
」大雙說。
孫祿:「按時間計算,應該是在淩晨五點左右。
」
「死因?
」我問。
大雙說:「符合一切高空墜亡特徵,應該是跳樓自殺。
」
我擡眼看著他搖了搖頭:「是不是自殺不是法醫能夠判定的。
」
「對不起……」大雙有些忐忑的點點頭。
「沒關係,現場初步勘驗完畢,把屍體打包吧。
」
說完,我合上本子放到一邊,重新戴上手套,和孫祿一起想要把死屍擡起來。
哪知道我剛把屍體的上半身擡起,死屍掛在外邊的那顆眼球突然掉了下來,直朝著一個方向滾了過去。
「啊……」
圍觀的人群中再次爆發出尖叫。
「徐哥……怎麼辦?
」大雙明顯帶著顫音問。
「你和屠子接著打包。
」我說了一句,起身朝著眼球滾走的方向走了過去。
不知道什麼原因,那眼球竟滾出了七八米遠的距離,停下來的時候,居然已經距離警戒線不到一米。
我心裡覺得奇怪,可還是強作鎮定的走過去彎腰把眼球撿了起來。
「啊……啊……」
順著顫音看去,就見一個穿得像是老幹部似的老頭正渾身哆嗦著癱倒在地,褲子底下還『吧嗒吧嗒』的往下滴著黃色的液體。
我又可氣又可悲,忍不住搖了搖頭。
「咔嚓!
」
又一聲快門聲響起。
我猛地轉過頭,卻見還是剛才那個照相的女人,正拿著相機對著我。
「你……」
我擡手指向她,死咬著嘴皮子才把到了嘴邊的髒話硬吞了回去。
那女人的反應卻比想象中要大的多,竟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
「嘶嘶……」高戰急著朝我使眼色。
我才反應過來,我指人的手裡還握著一顆人眼珠子。
我強忍著怒氣,走到正在被擡上車的屍體旁,拉開裹屍袋,小心的把眼球放回屍體的眼眶,摘下手套雙掌合十朝著死屍拜了拜,讓孫祿和大雙擡屍體上車。
高戰走過來說:「老鍾和肖陽已經查看過上邊了,死者應該是自殺,從天台跳下來的。
」
我無言的搖了搖頭,見黃海林還在一邊抹眼淚,低聲對高戰說:
「我想帶這小子去樓上看看。
」
高戰點點頭,過去把黃海林帶了過來。
根據黃海林說的,他和戴菲是男女朋友關係,因為不喜歡被家人管束,所以在縣裡租了這麼套房子。
所租的房子在五樓,503。
我和高戰帶著黃海林去了503,然後又去了一趟天台。
由始至終,我都沒看到任何可疑的跡象。
這讓我不禁懷疑,戴菲的死似乎真的是意外。
然而在去警局的路上,黃海林的一番話卻讓我否定了這個想法。
「小菲睡覺前忽然跟我說……她說……她說她眼睛不舒服……我晚上喝了幾瓶啤酒,困的不行,就說明天帶她去醫院看看。
我迷迷糊糊的好像聽見她說……她說:我的眼睛不見了,我要去找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