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癩痢頭,他說的這靠譜嗎?
癩痢頭信誓旦旦的說:「兄弟,我知道我嘴不好,但事關人命,我絕不會瞎說。
你要是不信,就乾脆等到周天,去參加這女的婚禮,等散了席,入了洞房,你看她老公死不死。
」
聽他說前半句,我還有點後悔,覺得侮辱了他的專業,聽完後半截,我明目張膽的翻起了白眼,「大哥,你……」
他這哪是嘴不好,根本就是說話不走腦子。
我對他說,我們和這王欣鳳素昧平生,當下為顧全大局,這些事最好暫且不提,如果有適當的機會,言語提點她兩句也無不可。
作為工廠最為重要的一部分,展廳足足佔了一樓半層的面積,隔著玻璃幕牆一看,裡頭就跟個小公園似的。
老古就真跟個老領導一樣,在白晶和王欣鳳的陪同下進去參觀了,跟他們一起的,還有之前其中一個老工人。
另外一個老師傅,也就是王欣鳳的父親老王頭,卻是站在門口,像是刻意在等我們。
我沖他點頭一笑,摸出煙盒,「王師傅,要不要來一根?
」
老王頭擺擺手,咳嗽了兩聲,不失禮貌的說:「咱這兒禁製抽遊煙,你們跟我到小會議室吧。
」
我正中下懷,連忙道謝,說我癮大,談了這小半天,真憋不住了。
老王頭把我們帶到一間小會議室,指了指桌上的煙灰缸,卻是溫和的對我說:
「年輕人,能少抽就少抽點,抽多了,對肺不好。
咳咳咳……」
我多少有點尷尬,老王頭嘿嘿一笑,「抽吧,我原先也抽煙,知道癮頭上來難受的很。
少抽點就行。
」
見他說話間又咳嗽兩聲,我問:「您這是職業病?
」
老王頭笑笑,「嗯,有點塵肺,乾我們這一行久了,免不了的。
」
簡單幾句話,就能看出,他是個老實人。
我存心蒙人,心裡過意不去,便把煙放了回去,「那您在車間一定乾的時間不短了,咳嗽的時候,胸口沒有疼痛感吧?
之前胸口有沒有受過衝撞傷?
」
「嘿嘿,我早先就是水泥工,這一熬,都大半輩兒了。
」老王頭有些好奇的問我,「你學過醫?
」
「算是學過點。
」我不想跟他多扯謊,岔開話題說:「王師傅,我們這趟來,算是給我們老領導陪王伴駕。
還有就是有點私事兒,想跟您這樣的老師傅請教一下。
」
「可不敢當,可不敢當。
「老王頭連連擺手,「我就是一粗人,沒文化,啥也不懂。
」
他越謙遜,我越不願意跟他說瞎話,當下拿出手機,就想直接切入重點。
剛點開屏幕,背後突然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爸,您在這兒幹嘛呢?
」
我回過頭,就見一個穿著利落,年紀約莫不到三十歲的男人站在門口,笑著跟老王頭打招呼。
男人禮貌的沖我和癩痢頭點點頭,走了進來,「這兩位是?
」
老王頭忙給我們介紹,「這兩位都是欣鳳的客戶。
」
「這是我們總經理,齊瞳,齊總。
」
我和對方握了握手,四目相對,不禁一愣。
這個齊總,五官十分的周正,但髮型實在讓人不敢恭維,頭髮長的,把耳朵都遮住一半了,現在的男人,哪還流行這種髮型?
何況聽老王頭介紹,他還是這公司的高管,留這種髮型就更不合適了。
關鍵是,和他一照面,就覺得除了髮型,還有點不怎麼對勁,但一時間又說不出他有什麼不同。
齊瞳又向癩痢頭伸出雙手,癩痢頭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竟是扭過臉,假裝沒看見。
齊瞳不愧是老總級別的,雖然多少有點尷尬,但不失風度,收回手的同時,借勢整理了一下西裝前襟,笑著對我說:
「您一共是幾位?
我安排一下,等會兒咱一塊兒吃個飯?
」
事已至此,我隻能硬著頭皮撐到底,客氣兩句,說我們同來的總共是四個人。
齊瞳離開的時候,老王頭臉上還帶著笑,可齊瞳一轉過身,老王頭的臉就不自覺的耷拉了下來。
我想起之前癩痢頭跟我說的話,再想想剛才齊瞳對老王頭的稱呼,試著問老王頭:「這齊總是您的?
」
「女婿。
」老王頭笑笑,但笑的很有點牽強。
癩痢頭轉過臉說:「應該是準女婿吧,這周末正式結親?
」
老王頭眼中閃過一絲驚奇,但隨即就道:
「嗨,欣鳳這孩子,就是嘴快,怎還把這事跟你們說了啊?
」
癩痢頭從剛才表現就有點奇怪,這時竟有些拿腔拿調的對老王頭說:
「老哥哥,我怎麼覺得,你對這準女婿,好像有點不滿意啊?
」
老王頭顯然是給他問懵了,一時間愣怔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想到癩痢頭是又犯了臭毛病,隔著老王頭,沖他比出三根手指,意思是提醒他『三句、三句』!
癩痢頭明明看見我打手勢,卻顯得有些為難。
剛好這個時候老古幾個人從展廳出來,一聽王欣鳳說安排在公司食堂開飯,我便推說要再抽根煙,讓他們和老王頭先過去。
等一幫人離開,我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揪住癩痢頭,「你都知道自己嘴不好,怎麼就不能改改這臭毛病?
你跟人老頭瞎說什麼?
」
癩痢頭也不掙脫,有些委屈的看著我說:
「兄弟,不是我不想改,是這事兒變化太快。
我……我沒忍住!
」
我放開他,悻然道:「別找理由,什麼叫變化快?
你就是嘴欠!
」
癩痢頭漲紅了臉,咬了咬嘴皮子,「兄弟,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才會當面這麼說我,我不怪你。
可我說實話,你也別不愛聽。
你這趟來不能說是錯,可你這一來,害的可不止一條人命!
就因為你奇思妙想來這麼一出,那王經理、老王頭,還有剛才那個齊總,可就都活不長了!
」
「什麼意思?
」我怕他再從遠了扯,又比出三根手指。
癩痢頭看了看我的手,擡眼和我對視片刻,忽然兩隻手一起狂撓頭:
「嘶……我也想學我爺,可這事兒別說三句了,三十句也未必能說明白啊!
兄弟,要真讓我往簡單了說,那就隻能是,這趟跟著來,可是真讓我開了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