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祿點頭：“這麽看來，那男的雖然道德有問題，但多少還有幾分情義。
”
“去他媽的吧。
”
“啊？
難道還有內情？
”
我冷哼一聲：“當時丁老師答應給我兩千塊錢，並且許諾，會以老教工的身份，幫我申請助學金。
為看錢，我答應盡全力替她達成願望，如果那個叫韓複生的管理員還在陽世，就讓他們兩人見一面，也算了結了丁老師的心結。
那會兒我才做陰倌不久，不知道天高地厚，感慨女人用情至深，就用丁老師偷偷留存下來的，男人上吊用的繩子，連同破書上的符籙招魂。
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長招魂，但那一次，居然一回就成功了。
”
“等等，我沒聽明白。
”孫祿打斷我，“你意思是，你招回了韓複生的魂魄，而且還替丁老師開了陰眼？
”
我苦笑著搖頭：“我原本是要用牛眼淚讓她見鬼的，可當時韓複生根本沒給我機會。
我不擅長招魂，想要盡可能達到目的，隻有豁出去，以自己為誘餌。
我把那根繩子拴在吊扇上，在自己身上畫了符籙，然後踩在凳子上，把脖子伸進了繩套裡。
”
“你可真夠了！
”孫祿狠捶了我一下，“你當時怎就不知道向我和喜子開口？
用得著玩兒命嗎？
”
我笑笑，繼續說道：“我本來隻想做做樣子，結果才把脖子套上，丁老師忽然一下推倒了凳子。
事後她告訴我，她根本不記得有這麽個環節，就隻記得，前一秒才見我上去，再看的時候，我已經吊在上面一動也不動了。
再後來，繩子自己斷了。
我掉了下來，能看得見、聽得到，但卻發現，身體根本不受我支配。
再然後，我就眼睜睜看著‘自己’對丁老師甜言蜜語，從一開始的動手動腳，到後來直接扒她的衣服。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成功了’。
我招來了韓複生的魂魄，他卻在我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上了我的身。
在被他附身的那一刻，我也已經了解到了他死亡的真相，以及當時他所想要達到的目的。
原來他不是自殺，那晚他來到雜物間，是為了和住在學校宿舍的丁老師私會，為此，他事先還專門吃了‘助興’的藥。
結果丁老師還沒來，他老婆就帶著兒子來了。
原來那天夜裡，正好是他老婆孩子的頭七。
韓複生就那麽‘支棱’著，被吊死在了風扇上……
整個學校，沒人知道他和丁老師之間的事，都以為他是橫遭家變，想不開自尋短見。
更不可能知道是報應循環。
後來他上我的身，不光是想奪舍，還想要在第一時間，奪取丁老師的‘第一滴血’。
那時我也還是‘處’，兩者的先天精元混集，或許就能孕育出‘新生命’。
”
“這是丫計劃好的？
”孫祿陰沉著臉道。
“嗯。
我也是後來才想明白的。
我發現丁老師其實是個唯物主義者，她對韓複生鍾情，但不相信有鬼。
因為是學校論壇，我發布的‘廣告’很隱晦，她不應該這麽輕易就關注到我。
她之所以找上我，十有八九還是受到了韓複生這死鬼的影響。
後來推開我墊腳的闆凳，那意圖就更明顯了。
”
孫祿問：“後來呢？
韓複生計劃那麽險惡，怎麽會沒達到目的？
”
“還是因為丁老師。
她是單純，但不是放蕩的女人，而且還相當保守。
”
說到這裡，我忍不住笑了：“韓複生千算萬算也沒想到，丁老師在女性生理方面，有先天性的障礙。
眼看就差‘臨門一腳’，女人奮起反抗，用膝蓋狠狠撞了他……撞了我‘弟弟’一下。
當時我是真疼，但那也救了我一命。
韓複生挨了這一下子，再沒能力佔據我的靈台。
被迫離體，我抓住時機，用符籙驅散了他。
”
孫祿點頭：“明白了，也就是那個時候，有人看到丁老師半光著從雜物間出來，跟著你也捂著襠出來了。
”
我正想開口，忽然聽到前方不遠處的一間屋子裡，傳來一陣古怪的聲響。
“嘎吱……嘎吱……”
竟像極了大型野獸在啃嚼食物的聲音！
孫祿臉色一變，把野豬牙朝我比劃了一下，我也攥緊了陰陽刀，兩人亦步亦趨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我對這擴建前的老圖書樓也有一定程度的熟悉，越往前走越是暗咬後牙槽。
那傳出聲響的房間，位於走廊盡頭，那分明就是我當初替韓複生招魂的雜物間！
孫祿停了下來，無聲的衝我打手勢。
見他把手在鼻端扇風，我點頭表示也已經發覺了細節的變化。
這一路上來，山林氣息都十分濃重，可是到了這裡，那濕冷的幾乎能讓人頭髮尖滴水的氣息，竟然完全感受不到了！
來到雜物間外，房門同樣鎖著，正面唯一的窗戶後放著百葉窗，看不到房間內的情形。
隔著門闆，“嘎吱嘎吱”的聲音仍不斷傳來。
我聽得耳朵根和喉嚨眼直發癢，孫祿明顯受不了這聲響帶來的刺激，當即就要踹門。
我攔開他，手一翻，如意扳指彈出卡簧。
金屬片伸進鎖孔，“吧嗒”一聲。
我和孫祿都提高了戒備，我側身讓了半步，輕輕在門上推了一下。
伴隨“吱呀”一聲輕響，門打開了巴掌寬一道縫。
我和孫祿同時透過門縫往裡看，映入眼簾的一幕，差點讓我的心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一個一絲不掛的女人，正背對著門口，抱著一樣懸吊的事物。
從這個角度看不到她的臉和動作，隻能看到她並不如何白皙的背影。
可是很快，我就看到她抱著的是什麽東西了。
那赫然是吊在風扇上的一具死屍！
同樣看不清死屍的臉，但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一個人——韓複生！
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我更好奇女人的身份，看她的動作，分明就是在啃噬死屍。
她會是誰？
丁老師？
不應該。
那次經歷過後，她最初是懷疑利用藥物，企圖對她不軌，末了助學金的事自然也泡湯了。
可時間是證明一個人品格的最好方法，慢慢的，她也開始相信，那天在雜物間，的確發生了一些普通人匪夷所思的怪事。
她不再用有色眼光看我，甚至還將當初承諾的兩千塊酬金給了我。
她雖然仍不相信鬼神論，但特別的經歷過後，對於韓複生的惦念也淡了許多。
一個如此堅持理性的女人，怎麽會變-態到吃死屍？
更何況我還沒忘了，真實情況是我們還在行駛的火車上、在人面屍蛾的肚子裡，她和韓複生絕不可能真來這兒。
孫祿被這狀況弄懵了，看向我的眼神，明顯是在詢問該怎麽應對。
好巧不巧，偏偏這個時候，他的肚子裡發出“咕嚕嚕”一串聲響。
這聲音就像是發起了高危警報，本來專注啃咬屍體的女人，猛然間回過了頭。
我終於看清了她的模樣，雖然她臉上染滿了血，但我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她的身份。
這女人，居然是楊倩！
“屠子，跑！
”
我大喊一聲，招呼孫祿逃走。
我終於知道，那氤氳的山林氣息的來源了。
當我察覺中計，回到臥鋪車廂的時候，不光狄敏失蹤了，連同五寶傘也不見了蹤影。
眼下的情形，分明是有人偷了五寶傘，並且將楊倩放了出來。
長久以來，楊倩一直待在傘裡，似乎是最沒存在感的一個。
可是關鍵時刻我沒有忘記，她本身是和金剛屍匹敵的存在——山靈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