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死人
瞎子走到門口,遞給我一根煙,自己也點了一根,狠狠吸了一口,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你要幫這老孫子把人帶出去?
」
我回頭看了包青山一眼,笑了笑,沒說話。
瞎子會意的點點頭,朝著雨中吐了個煙圈:「這村子不是一般的邪性,我幫人看了這麼多年的風水,從來沒見過整個村都沖煞的。
」
「來的路上你看出不對勁了嗎?
」我問。
瞎子搖頭:「沒看出來,可是我有種感覺,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故意放咱們進來似的。
進山容易,想回去就沒那麼簡單了。
」
我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不禁又想起了那個死在山裡的警察。
這個山村的確荒僻,但稍微有些野外生存經驗的人,也不至於在山裡迷路。
但那個警察明顯卻是在山裡走了很久,體力透支失去了行動能力,才被野豬咬死的。
我和瞎子有著相同的感覺,總覺得所謂的『山變了』,不是山真的變了,而是山裡有著什麼未知的東西……
瞎子把煙頭彈飛,低聲問我:「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村的村民也不怎麼對勁?
」
我點頭:「事出反常必有妖。
」
「人若反常必有刀。
」瞎子介面道,「總之萬事小心。
」
「嗯。
」
我剛想再說什麼,忽然就見正對著這邊的那間屋子裡,先前見到的那雙眼睛又出現在窗戶後面,隔著雨幕直勾勾的看著這邊。
瞎子也看到了那雙眼睛,回頭和我對了個眼色。
我朝堂屋看了一眼,見村長一家都在棺材旁守著,掐了煙,假裝散步,順著屋檐朝對面走去。
到了左邊的那間屋子外頭,就見門從外邊上了鎖。
擡眼再看,窗戶後的那雙眼睛又已經不見了。
沒走到窗邊,我就先聞到一股類似豬槽馬圈才有的騷臭味。
我皺著眉頭來到窗戶底下,回頭看了一眼,轉過頭隔著窗戶往裡看。
屋裡黑漆漆的,似乎除了這扇朝院裡的窗戶,其餘窗戶都被封住了。
我一時看不清裡面的情形,就把臉往窗戶上貼了貼。
哪知道臉剛碰到窗欞的鋼筋,猛然間,一股子惡臭味撲面而來。
緊接著就見一張骯髒的臉從窗戶底下冒了出來,張開嘴朝著我就咬了過來!
我嚇得渾身一哆嗦,忙不疊的往後閃避。
剛退後兩步,就感覺後背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我又是一激靈,驀地轉回頭。
「你幹啥呢?
」村長的三兒子陰沉著臉問我。
我長出了口氣,剛想說什麼,卻突然聽到一陣「嘎吱嘎吱」硬物刮擦金屬的聲音。
轉過頭一看,不禁頭皮一麻。
屋子裡剛才想咬我的那人,居然正咬著一根鋼筋,錯著腮幫子拚命的咬著。
我仔細看那人,居然是個女的,看年紀絕不會超過十四五歲。
女孩兒頭髮上也不知道沾的是什麼東西,都髒的打綹了,一張臉更是髒的看不清模樣。
女孩兒嘴裡的牙最起碼少了得有一半,卻還在『嘎嘎』的咬著鋼筋,一雙眼睛卻是死死的盯著我。
「這是什麼人?
」我身子不自主的發顫。
「你管那麼多幹什麼?
」村長的三兒子愣愣的說道。
這時,老村長聽到動靜走了過來,一把撥開他,指了指屋裡的女孩兒,有些訕訕的對我說:
「這是我小閨女,腦子不好使,還亂咬人,沒法子,隻能把她關起來。
」
說著,深深的嘆了口氣。
「來了!
來了!
他又來了……嘿嘿嘿嘿……」
屋裡的女孩兒突然鬆了口,莫名其妙的喊了一句,然後「嘿嘿」怪笑起來。
她的聲音尖銳中透著沙啞,而且還漏風,聽上去卻是比咬窗戶的聲音還要刺耳。
老村長又嘆了口氣,眼睛卻是斜向我,竟伸手拉著我的胳膊往回走,邊走邊說道:
「這孩子命苦,從小就這樣,帶她去城裡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都說看不好。
自己的娃,我們也不能不管她,就隻能……唉……」
來到堂屋,進門前我回過頭又朝那間屋看了一眼。
那個女孩兒把臉貼在窗欞上,還在對著院子裡嘿嘿嘿的笑。
我心裡越發陰沉,臉上卻沒表露出來。
自己的娃?
自己的娃再是瘋子,有這樣糟踐著養的嗎?
這時瞎子和郭森也走了過來。
我看了看新布置的靈堂,又朝棺材裡的屍體看了一眼,沒見有異狀,這才沉聲問老村長:
「村子裡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
老村長這時是真的長嘆了口氣,把我們讓到一邊,聲音低沉的說道:「撞邪了,死人了。
」
他指了指棺材,眼睛微微有些泛紅:「你們也看見了,早上還好好的,莫名其妙的就上吊了。
」
「呵呵。
」瞎子突然冷笑了兩聲。
扭臉看去,就見他臉色出奇的陰冷,嘴角帶著一抹森冷的笑意斜眼看著停放的棺材。
我靠近他,暗暗用肩膀頂了他一下,轉頭讓村長繼續說下去。
老村長又是一陣唉聲嘆氣,才指了指門外說:
「這雨下了不是一天兩天了,斷斷續續下了快小半個月了。
」
「村子撞邪和下雨有什麼關係?
」我不解的問。
眼下到了初夏,山裡多雨貌似沒什麼稀奇的。
「死人,每天都死人。
算上我家老太婆,村裡總共已經死了八個人了。
」
老村長朝我和瞎子拱了拱手:「先生是高人,我老頭子替全村人求你們,儘快幫我們把那孽障給除了吧,再這樣下去,整個村就死絕了!
」
說著,竟屈膝向我們跪了下來。
我連忙去扶,瞎子卻站著不動,竟又是一陣冷笑。
我不禁皺了皺眉,要說起來,瞎子可是比我沉穩多了,今天這是怎麼了,居然這麼沉不住氣。
我扶起村長,和郭森對了個眼色,對老村長說這屋不是說話的地方,讓他換間屋子詳細說一下狀況。
老村長點點頭,拉著我的胳膊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迎面進來一個人,差點和我撞了個滿懷。
看清這人的模樣,我瞬間就感覺頭皮炸了起來。
進來的這人居然是瞎子!
瞎子見我反應奇怪,揚了揚眉毛問我:
「怎麼了?
見鬼了?
」
話音沒落,就聽『噗通』一聲,老村長竟是一閉眼,仰面摔在了地上。
「爹!
」
「爹,你咋了?
!
」
……
村長的幾個兒子連忙跑過來把他擡到椅子裡,七手八腳的替他捋心口順氣。
這時,我反應過來,急忙回頭掃視屋內,之前的瞎子卻已經不見了。
再看郭森,臉色也有些發白。
從他和老村長的反應看來,剛才的狀況絕不是我的幻覺。
村長兒子守靈,沒看見先前的瞎子,郭森、老村長和我一樣,都看見了!
聽我說完,瞎子的臉色也陰沉起來,好半天都沒說話。
如他所說,見鬼了,大白天見鬼,而且那鬼還和他長得一樣!
現在回想起來,之前的『瞎子』確實反常。
但更讓我細思極恐的是,我剛才幾乎一直是挨著他的,那麼近的距離,我竟然絲毫沒察覺出那個不是瞎子,甚至沒感覺出他不是人,我碰的到他的身體……
村長好一會兒才緩醒過來,歪在椅子裡,瞪著眼睛驚恐的看著瞎子,好半天才顫聲問:
「這位是……是真的先生?
」
我也顧不上換地方了,讓他趕緊說說村裡到底是什麼情況。
聽他說完,我和瞎子面面相覷,卻是更加的疑惑。
整件事聽上去十分的簡單,一句話:
村子一直在下雨,每天都死人。
前後死了八個,每個人死法都不同。
有的是無緣無故投井死的,有的是撞牆死的,總之表面上看都是自殺。
當中最離奇的一個,就是先前村長讓包青山去找兒子的那家。
那家的戶主因為個子瘦高,被村裡人叫做麻桿老二。
麻桿老二養了一輩子的牛,卻是被牛韁繩纏著脖子,大白天弔死在了牛角上。
死的時候身上光著,就隻穿了條褲衩……
聽老村長說到這裡的時候,我一下就想起了那個『大褲衩』,那應該就是麻桿老二。
據目測,他最少得有一米八幾,快一米九了,弔死在牛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