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不死，不是人人夢寐以求的嗎？
”

　　我嘴上問著，心裡卻有種莫名恐怖的感覺。

　　傳說當年徐福出海，是為尋求不死仙方，難道，真被他們找到了？

　　而且還不止一種“長生秘法”？

　　那據說能夠令人“長生不死”的無終仙樹，我已經見過了，名為仙樹，實則是一棵不折不扣的妖樹！

　　而這鬼王鯊魚，食其肉，也能讓人長生？

　　不能夠，如果是那樣，眼前的袁七姑，既也吃了鬼王鯊的肉，卻又是如何成為死鬼的？

　　“長生不死？
長生不死！
長生不死~”

　　七姑一聲比一聲淒厲，臉上的怨毒導緻林彤原本還算清秀的面孔，扭曲得比水窪中映出的鬼臉也相差無幾。

　　“你騙我們！
”

　　七姑嘶吼：“吃了鬼王鯊的肉，是比一般人要命長，但不是不會死！

　　吃了鬼王鯊，對於所有食物都食之無味，唯一能吸引食欲的，就隻是人！
活生生的人！
”

　　我凜然：“吃……人？
”

　　七姑狂笑：“尊主‘賞賜’，我們這些奴才，隻當是天恩沐浴。
雖然我隻分到二兩魚尾，也感激涕零。

　　那鯊魚肉果然美味之極，令人回味無窮，以至於那之後，我對其念念不忘，看到任何食物都隻想作嘔。

　　人不吃東西，自然是要死的。
我活了。
我活下來的原因，是第四天的早晨醒來，看到我同床共枕的男人，變成了殘屍！

　　他的臉被生啃去半邊，一截手臂也被啃噬成了白骨！

　　而那天夜裡，我恰恰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如魚一般入海探水，尋到了鬼王鯊的老巢，我竟獨享了一條鬼王鯊的幼魚！
”

　　七姑瞪著我的眼睛因為充血變得赤紅，嘴角卻帶著詭秘的笑意：“人生在世，孰能無情？
海上結伴，多少男女暗中私定終身？

　　呵呵……哈哈哈哈……

　　直至那天，我才知道，原來尊主你不是毫不知情，不是放任自流，不是尊情重義，而是明察秋毫！
對所有人之間的感情都了若指掌。

　　得你‘恩賜’鬼王鯊的七十二名男女，我們的伴侶都沒有吃魚肉，最終卻成為了我們最初果腹的‘口糧’！
”

　　我聽得通體生寒。

　　七姑的話，已然在我腦海中形成了一幅畫面。

　　徐福出海，據說帶了童男童女上千名，而就四靈鎮百年前的規模看來，如果他們都是那些童男女的後人，可不止那麽丁點兒啊。

　　男女之情是無法抑製的，更何況是在遼闊無際的海上。

　　數對男女私相授受，私定終身，白日裡規規矩矩，夜間已做夫妻之實。

　　有那麽一天，船隊捕獲到一條常人未見過的怪魚。

　　常人不知其名，方士出身的徐福卻是曉得的，而且，還知其有一種恐怖到超乎人類想象的作用。

　　出於某種目的，徐福告知一部分人，吃了鬼王鯊的肉，就能令人長生不死！

　　長生不死，人人夢寐以求。

　　得到“尊主”這天大的恩典，哪個不對他感激涕零，甚至敬若神明？

　　而當時分得魚肉的人，卻沒想到，如此齊天殊榮，怎麽會輪得到他們？

　　人是自私的，是欲求不滿的，魚肉有限，即便是夜間枕邊之人，這長生的機會，怕也是不願讓出去的。

　　肉吃下去了，長生還未能印證，卻全都變成了食人肉的“怪物妖魔”。

　　而這些妖祟般的家夥，鬼王宴之後，第二頓“饕餮大餐”，就都是他們身邊最親密的伴侶！

　　如果這一切都是“徐某人”的刻意而為，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尊主。
”

　　七姑忽然問：“我一直都想知道一個答案，湯大爺、淩四爺當時已然返航，他們定然是沒有吃過鬼王鯊的。
那，尊主您，吃沒吃呢？
”

　　“沒有。
”

　　她口中的“尊主”，確定是最初的“徐某人”和後來由“徐某人”轉世的徐魁星無疑。

　　我自然不是那個人，但回答的卻十分篤定。

　　“徐某人”的城府遠超我的想象，他所做的每一個決定，背後想達到的目的，至今我仍未得知。

　　但是，這樣狠辣決絕的人，同時對自己是最好的。

　　無論是無終仙樹，還是鬼王鯊，都隻是為他利用的工具，是妖物。

　　他本人怎麽會染指？

　　他會把自己變成食人的怪物？

　　不可能。

　　“尊主，我認命了，但還是不會再度服從於你。
無終是苦，無極是難，袁七隻求尊主，給我一個終極的了斷吧。
”七姑表情麻木，口氣卻是決絕。

　　我立刻說：“你的生死，既然為我操控，那就由不得你選。
不過，既然你意已決，我也不會勉強你。
隻這一次，再替我做最後一件事，我便遂了你的心願。
”

　　我頓了頓，又低聲說了一句：“你當家的，我捎帶手給你辦了。
再入輪回，你倆也有個伴。
”

　　七姑驀地站了起來，看著我，一臉不可置信，口唇開合，卻似不敢，又像是不知該說什麽。

　　我將鯊魚刺遞到她面前，待她接過去，我緩緩轉過身。

　　片刻，身後沒有任何動靜。

　　我緩緩道：“我給了你機會，你沒有動手殺我，就是還相信我。
”

　　“信！
”

　　回過身時，七姑又已跪伏在地，擡臉看著我的眼睛裡，竟帶著閃亮的興奮。

　　“這麽輕易就相信我？
別忘了，我當初是怎麽對待你們的。
”我已經決定，將徐魁星的身份借用到底。

　　有了七姑全力輔助，我更能盡快找到季雅雲，解決這瘋馬場的種種怪事。

　　七姑咧嘴一笑：“尊主的行事用意，永遠沒有人能夠猜得透。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尊主從來都是一言九鼎！
從不食言！
”

　　我先是一愣，跟著露出一絲苦澀笑意：“你指的，是我承諾你們長生不死嗎？
”

　　七姑臉色變了變，卻也笑道：“您說了，也做到了。
”

　　“起來說話吧。
”

　　“嗯。
”

　　七姑起身時，我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水窪。

　　倒映水中的她，仍是那副獠牙惡靈的恐怖模樣。

　　但在我看來，相比剛才卻是“和善”了許多。

　　“帶我去找人。
”

　　“好。
”七姑看了一眼我的右手，轉身就走。

　　走出幾步，卻又停了下來。

　　“尊主，我既已認出了你，要找那人，也一定能認出。
”七姑回過頭，略顯猶豫，“他，比我更恨你。
恐怕，就算你給他許諾，他也不會再為你效力。
”

　　“也是當年船上的人？
”我下意識問。

　　七姑點點頭：“許佞、傅沛，是尊主駕前虎將，而傅沛，更是得您教授了仙醫之術。
我沒有記錯的話，當年鬼王宴上，許佞傅沛，皆有一席。
”

　　我眼皮猛一跳：“你是說，你要帶我找的人，是傅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