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清歡的否認，此刻，在楮墨耳朵裡，是完全聽不到的。

　　楮墨自顧自的說着，并不受影響。

　　“那時候，你是個護士，我第一次見到你……你就在給我擦臉上的血。
”

　　時清歡怔住，呆呆的一動不動。

　　楮墨的記憶閘門，瞬間被打開。

　　“那是我恢複意識前，我知道，在我傷重時……你沒日沒夜的照顧我。
如果不是你，當時我可能已經沒氣了，或者，流血而盡……”

　　他說的這些，都和時清歡殘存的記憶碎片完全吻合了！

　　隻是，時清歡不明白，楮墨怎麼……知道了？

　　時清歡轉過身，仰望着他，“我，楮墨……你？
”

　　楮墨額頭上，沾着血，傷的并不重，像是朵花……記憶的花。

　　他擡起手來，輕撫着時清歡的臉頰。

　　喃喃着，“你真是……好狠啊。
”

　　時清歡眼眶一酸，瞬間眼底便紅了。

　　她是當事人，自然能夠深切的體會到，楮墨這話語裡的無奈和痛惜！

　　“我……”

　　時清歡粉唇微顫，嗫嚅着，“我不……”

　　“還要否認嗎？
”

　　楮墨深吸口氣，眉頭緊鎖。

　　“還要繼續騙我嗎？
”

　　一句話，就讓時清歡啞然失聲。
時清歡張着嘴，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楮墨扯扯嘴角，“因為，她是你妹妹……所以，我，你也可以讓給她？
”

　　“？
”

　　時清歡驚愕，他知道了！
他竟然，都知道了！

　　時清歡下意識的攥緊了手心，心虛啊。

　　“清歡，我問了你那麼多次……你竟然都否認了！
你的眼裡，心裡……隻有妹妹，沒有我了嗎？
我們六年的感情，在你這裡，這麼不值一提嗎？
”

　　楮墨眼眶有些酸澀。

　　“清歡，我守着我們的過去……六年了！
我會抛棄你，也是因為六年前的我們！
這些，你明明都知道，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看着我，對着一個假的妻子，嗯？
”

　　時清歡眼簾一垂，淚水滑落。

　　楮墨那麼高的個子，此刻站在那裡，卻是那麼孤單無助。

　　時清歡捂着嘴巴，不忍面對他……

　　“清歡……”

　　楮墨眉頭緊鎖，看着她。

　　“你明明知道，我對你……對六年前，我們的事，是怎麼耿耿于懷！
我的這塊心病，壓在心口，六年！
足足六年啊！
在和你重逢前，我過的是什麼日子？
”

　　“六年啊，我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我陷在矛盾和痛苦裡……一邊恨着你，一邊思念着你！
我性格變得怪異，暴躁……”

　　“直到，我在海城遇見你……我才猛然驚醒，原來，我一直隻是放不下你！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所以，我抛卻了六年前的一切，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

　　“清歡……”

　　楮墨深吸口氣，胸腔憋悶的厲害。

　　“你怎麼可以？
眼睜睜的看着我，在這種痛苦裡掙紮？
看着我，把她當成你，自責，以為自己移情……又不敢放手！
這樣，你很痛快嗎？
”

　　時清歡捂着嘴，搖頭，“不，不是……”

　　楮墨濃眉緊蹙，眸底淨是哀傷。

　　“六年！
”

　　楮墨咬牙，“我睜開眼，閉上眼……腦子裡都是你！
我們那一年在延邊的日子，我恨不能從腦子裡挖出來，捧着過！
你……真是好狠的心！
”

　　“楮墨。
”

　　時清歡已是潸然淚下。

　　她嗫嚅着，“對，對不起。
”

　　“我以為我認錯了人……”

　　楮墨深吸口氣，“你知道，我内心有多痛苦嗎？
我是愛着綿綿的……可是，我怎麼能不愛她了呢？
我藏在心裡面、捧在心尖上六年的人，我怎麼能不愛了呢！
”

　　他凝望着她，“因為你，我要把自己變成一個負心人……讓自己變成喜新厭舊、抛棄發妻的混蛋！
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有多難嗎？
”

　　時清歡哽咽不止，哭的快要透不過來氣。

　　“清歡……”

　　楮墨長歎，“我母親……就是被我父親抛棄的！
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抛棄發妻這種行為！
可是，因為你……我認了！
可是，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

　　時清歡淚水簌簌往下掉，“楮墨，對不起。
”

　　楮墨勾唇，冷冷笑了。

　　“對不起？
對……你是對不起我！
”

　　楮墨咬牙，含恨低喝。
“我楮墨，這輩子，隻喜歡過你一個……可是，就一個的你，硬要我變成混蛋！
無視我們的婚姻，無視我們的六年前，就這麼推開我，我楮墨對你來說，算什麼？
我這六年

　　，為你的執着和糾纏，又算什麼？
你告訴我！
啊？
”

　　時清歡一怔，身子微微瑟縮。

　　她看到楮墨通紅的眼睛，感受到他隐忍的傷痛。

　　“楮墨！
”

　　時清歡再沒忍住，上前兩步，擡起手來，将他緊緊抱住。

　　“楮墨，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好！
我是個壞蛋！
你别難過……别哭。
”

　　楮墨本來一直在忍着，但她靠了過來。

　　她的柔軟，和她的溫度。

　　最終，撞上他堅硬的胸口。

　　楮墨擡起手，托着她的脊背，将人用力擁入懷裡。

　　她長而濃密的發絲，拂過他的面頰。
許是發絲入了他的眼睛，楮墨眼眶濕了，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溢出來。

　　心尖酸澀的厲害，楮墨咬牙，用力閉了閉眼。
“壞蛋！
沒錯，你就是個壞蛋！
”

　　時清歡哭着點頭，“是，我是壞蛋。
”

　　“你……”

　　她嗫嚅着，“怎麼……知道的？
”

　　“兩個人再怎麼一樣，也還是有不同。
”

　　楮墨深吸口氣，歎道。

　　“你們是真像啊，一模一樣……像到我不敢輕易下結論！
因為我，不能對不起綿綿！
你，就是抓住我這一點，所以，預備讓我永遠和你妹妹在一起，對嗎？
”

　　時清歡咬着下唇，說不出話來。

　　“可是……”

　　楮墨輕撫着時清歡的眼角，想要替她擦去眼淚。

　　“你知道嗎？
我遇見你，你才18歲，我娶了你，是又當妻子又當孩子養的……你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怎麼會不清楚？
我的綿綿，吃茄子，不吃皮！
”

　　“唔——”

　　時清歡蓦地擡手，捂住了嘴巴。
就是這樣嗎？
楮墨，就是從這一點，知道綿綿不是真正的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