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祭酒意

　　看著滿天絢爛的雷火滾滾而下，如天河倒傾，玄冥寒氣交織，凝聚成蛟蛇隱匿於雷火之中，偶爾顯露出的身形上，鱗片層層浮現，凝聚玄冥真意。

　　金氣寒氣、雷火罡氣，相輔相成，越演越烈。

　　楚泰隻是伸出一隻手，低聲道：“太乙律令，太虛大空，萬象無形……”

　　隨著聲響回蕩四周，楚泰的手指輕輕撥動，似是攪動靈機，登時有靈光漫出，量雲尺帶來的諸多變化，竟盡數散入虛空，於無聲無息中，消弭於無形。

　　“這等法意？
這等道果……”

　　雲池道人眼睛微微瞪大，她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失去了對於元氣的控制，或者說失去了對於部分法理的掌控權。

　　玉桂芳亦是皺眉，她看著楚泰有一種莫名的恐懼，雖然不多，但確實存在，這意味著眼前的人在法意和道果上對她存在克制關系。

　　而她的感知並沒有問題，【祭酒】這個道果碎片內的道果雛形，大緻可以視作是三種不同的法意交織而成。

　　在楚泰的感知之中，這三種法意的含義非常複雜，簡單理解是祭祀權、解釋權和教導能力。

　　這三項能力也正好對應【祭酒】作為仙道早期體系內高位個體，或者區域領袖的含義。

　　玉桂芳身邊的十尊飛天神妃虛影，本質上是她以仙道法門核心，以魔道之法，分化五行陰陽，衍生出的陰陽五行秘魔，再以佛道歡喜妙法，附加天女明妃妙相，最後用仙家妙法洗練而成。

　　而這些法門當中運用的香火願力和洗練之法，都非常容易被【祭酒】的法意克制，甚至楚泰獲得的科儀之中就有一門專門針對妃自身神道，或者類神道的手段【伐山破廟】。

　　理論上來講，這項能力有些類似於上古聖王毀滅除去人族之外諸多道統的劣化版本的再簡化產物。

　　玉桂芳深吸一口氣，一直保持著的平和氣度也無法維系。

　　身上浮現出三重佛光，層層交織，原本外顯的飛天神妃虛影向內一合，顯化出一尊天人法相。

　　法相呈三頭六臂，丈六身高，披著七彩霞衣，遍飾珠玉，端坐在雕刻諸多飛天神妃圖案的玉質五色蓮花寶座之上。

　　其中央面容同玉桂芳一般無二，左右兩邊面容則呈現出種種變幻，從幼女到老婦，女子至男子，人面至獸面皆有，區別在於左邊的總是偏向於聖潔、純粹、愛戀，或者充滿慈悲母性，右邊則多是沉淪、迷醉、渴望和瘋狂。

　　法相兩對白嫩臂各持一物。

　　左邊一手托著羊脂玉淨瓶，瓶中插著一朵並蒂雙蓮，但兩朵蓮花總是一朵開，一朵謝，開的蓮花謝了，謝了的蓮花才開，好似雙蓮永不相見，二者開謝之間，蓮花花瓣漫天散落，蓮香襲人欲醉。

　　另一手則是托著一件有些類似於金剛杵和金剛鈴結合的法器，輕輕要換有一種堅固和空性的奇妙感覺。

　　左邊一手托著一個帶有肉質感的嘎巴拉碗，其中盛著許多赤紅褐白不一的汙穢事物，腥臭撲鼻。

　　另外一隻手上則是拿著一柄慧劍，表面雖然血汙遍布，還粘連著許多血淋淋的肉絲，令人聞之生厭，但內裡劍光純粹，昭示無邊智慧。

　　最後剩下的一雙手，放在身前，左手包著右手，雙手也手心向內，左手大指掐右手子紋，右手大指掐右手午紋，結太極印，混同周身諸多氣象，形成一種無悲無喜，非生非死的清靜自然意境。

　　伴隨著這一尊法相的成型，無論是雲池道人還是幽坎道人都是心中微驚。

　　二人雖然知曉玉桂芳的經歷，卻未曾想到她的修行已經到了集垢淨、生死、無常等兩相至理於一體，依陰陽和合，歸於無極，清虛無為的理念中轉，構建和諧統一的清靜超脫妙境。

　　從某種角度上來講，她已經在佛道之間，中和些許魔道理念，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可謂高妙非常。

　　雲池道人甚至不由有些埋怨五台道人，覺得若無五台道人的影響，玉桂芳未必不能成為另一位旁門宗師級的人物，甚至未必不能化歡喜禪為正禪，成為後世女修的一大偶像。

　　但此刻，雲池道人更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她雖然不願意插手峨眉和幽坎兩脈的戰鬥，或者說不想插手峨眉和太乙的戰鬥，但她同樣要確定一些事情。

　　手腕一轉，便是攔下幽坎道人，讓玉桂芳和楚泰爭鬥。

　　幽坎道人氣急敗壞：“雲池，你果然沒有打算信守承諾，說什麽不會插手，現在就忍不住了？
”

　　“我是不願和道友交鋒，但你和這位新來的道友氣息實在太過特殊，滿是異域的痕跡，實在是讓人難以安心，我等東極辰光大天禁不起第二次兩天碰撞的影響。
”

　　雲池道人這話說的並無問題，但幽坎道人顯然聽不進去，擡腳猛地踩在巨龍的背上，轟隆一聲，巨龍身下就有滔天浪潮掀起，重重浪花轉瞬之間向著四面八方浩蕩鋪開，眨眼間又是反卷回來，化作漫天水幕席卷而上，直接將雲池道人籠罩覆蓋。

　　“無用之功……”

　　雲池道人歎息一聲，頂上三花五氣展開，一方少清妙境顯化而出，同四周浪潮一碰，頓時有清靈之氣散開，融入四方，將其壓下，同時異域的道理也是想要侵蝕那少清仙法顯化而出的奇妙境地。

　　但隨著量雲尺一揮，漫天雷霆落下，諸多雜氣盡數消散。

　　另一邊，楚泰在見到玉桂芳的法相之後，也是默默搬運四周元氣，身上的太乙仙門氣數匯聚，化作一根捆著彩繩，掛著葫蘆的九節杖入手。

　　擡手一揮，九節杖便是對著玉桂芳打去。

　　玉桂芳眼睛微微瞪大，在九節杖落下的瞬間，她隻覺得自己周圍虛空好似化為一片泥沼，元氣難以運轉，法意陷入沉寂，似乎被什麽東西壓著一樣。

　　“果然，你的道果於我而言算得上是克星。
”

　　左手金剛鈴晃動，鈴聲空寂，聲波如雷，中央有蘊含無邊妙音，演化百千萬億聲響，試圖幹擾楚泰。

　　‘樂道法意？
’

　　楚泰看著那金剛鈴，隱約猜到其構成應該同某種樂道法意有關，他並不在意，九節杖一轉，法意概念出現細微偏差，原本和諧的百千萬億聲響頓時變得躁動起來，和諧演繹的無邊妙音變得混亂，雷霆聲響亦是在其自身四周爆破，毀了中央的空寂之感。

　　得勢不饒人的楚泰騰身縱空，【飛仙】法意加持自身，突兀的出現在玉桂芳的身邊，九節杖再次落下。

　　法相右邊一手應對，慧劍擡起，迎上九節杖。

　　二者接觸的瞬間，血肉試圖汙染楚泰氣息，但下一秒，異域道則法理以及此方福地內積累的諸多道則法理反向開始侵蝕玉桂芳。

　　慧劍表面逐漸浮現出細密的龍紋，其上原本惡心的肉絲也是逐漸活化，化作類似於蛟蛇的生物攀爬在慧劍表面，形成毒龍，試圖順著手臂爬上玉桂芳的法身。

　　心中大驚的玉桂芳不敢大意，默念秘咒的同時，擡起嘎巴拉碗內裡渾濁的汙穢落下，將蛟蛇吞並，逐漸同化了內裡的異域道則法理法力。

　　見此情景，楚泰也是隱約明白了玉桂芳的道路。

　　她四隻手臂上的法器恐怕象征她過去修行的四個階段，最開始的嘎巴拉碗應該是她參悟歡喜禪，沉淪邪道的期間，後來得到了五台道人的指點，逐漸步入正軌，是化邪為正的開始，顯化為那羊脂玉淨瓶。

　　但這個過程當中應該又出現了什麽變化，或者感悟，以至於瓶中生有並蒂蓮花，兩花卻不得相見。

　　接著是金剛杵和金剛鈴的結合，象征著修行的空性，代表其逐漸走向圓滿。

　　而到了最後的慧劍，卻又被血淋淋的肉絲包裹，除去象征其內心之外，也不知道其慧劍表面上的肉絲到底是外在的汙蔑，還是其內心對於自己感情的矛盾心態。

　　除此之外，楚泰懷疑那嘎巴拉碗還象征著生命的胞胎，這才能吞並異域道則法理，因為落入其中就等同於輪回轉世。

　　‘但這嘎巴拉碗終究不是輪轉法意的產物，生命和繁育的奧妙，倒也不是無法應對。
’

　　楚泰心念一動，九節杖上逐漸浮現出淡淡的死意，灰白色的霧氣在杖身上浮現，蒙蒙淡淡一片，並不濃鬱，內裡也什麽異味或者陰森之感。

　　但所有看到霧氣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殘缺的，蘊含死亡含義的法意。

　　輕輕一點，玉桂芳的法相便拿不住那嘎巴拉碗，其上血肉質地開始消退，內裡顯化出累累白骨。

　　見此情景，另一隻手托著的淨瓶傾斜，甘露落下，蓮花花瓣飛舞，顯化出內裡本質的太乙五煙羅，化作一重寶光護著其周身。

　　楚泰見狀，知曉自己恐怕破不了這護身至寶，但他本就不想和其硬碰硬，手中九節杖一轉，諸多絲線交織，化作一面羅傘的虛影，接著輕輕一轉，乾坤鬥轉，整個福地之力震動，似是加持在九節杖上。

　　玉桂芳感知到四周法理變化，不敢大意，默運玄功，法相也是收縮少許，佛光、仙光交織，落在蓮花寶座之上，向內微合，構建重重寶光。

　　下一秒，濤濤浪潮湧出，楚泰手中九節杖點在了蓮花寶座之下，【山河】法意顯化，【飛仙】法意加持，幽坎門福地之力匯聚其上。

　　“走伱！
”

　　手腕用力，楚泰直接將玉桂芳打飛出去，借著【山河】和【飛仙】法意，將其送出數百裡之遠。

　　在此期間，玉桂芳曾經想要阻攔，但先前環繞在嘎巴拉碗上的霧氣突然再次擴散，讓其短暫的失去聯系，這等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玉桂芳的法理運轉出現了些微漏洞，以至於沒能形成有效的防禦，直接被楚泰打飛出去。

　　而借著玉桂芳離開的這片刻空隙，【飛仙】法意再次加持，楚泰騰空而起，九節杖對著雲池道人擡手打下去。

　　上面掛著的葫蘆炸裂，內裡數以千計的各色雷珠落下。

　　這些雷珠是幽坎門內積累的數千年的寶物，期間為了穩定，以及抵消兩天力量碰撞後的影響，威力大多十去五六，但這麽一次性全部拋出，也是炸的雲池道人氣血翻滾，周身法意難以維系。

　　隨後，他就是感受到兩股不同的異域道則法理在影響自己，一股自然是幽坎道人，另一股則是源自於楚泰。

　　並且，雲池道人很快就發現楚泰身上的異域道理不同於幽坎道人的柔和，其中帶著一種莫名的蒙蔽能力和完整性。

　　簡單理解，幽坎道人顯化出來的異域道則法理，看似難纏，但內裡還是存在一定的邏輯性。

　　內裡除去完全無法理解的仙顯道化大天力量外，還有大量本土的道則法理，並且被馴化的部分，都是能夠按照正常的本土思維邏輯進行破譯。

　　而借著這些被馴化的部分，破解剩餘無法理解的部分倒也不困難。

　　對比起來，楚泰帶來的影響就是一個完整的個體，有著完整的運轉邏輯，根本無法按照本土的邏輯去破解，或者說以本土的邏輯破解雖然有一定的成效，但最後的結果必然是越走越彎，最後陷入其中。

　　更麻煩的是楚泰掌握的道果碎片【祭酒】，本身就有對於一些概念和法理的解釋能力，這無疑又是加大了推算和解析的難度，導緻雲池道人身上的三花五氣之中也是逐漸浮現出了一點點奇妙的異色。

　　見到這一幕的楚泰微微放心，他心中其實還有一種更狠的手法，那就是默念太清天之名。

　　他可沒有忘記自己身上的道果碎片【童子】，在最早的時候便是源自於太清天。

　　換句話講，持有的【祭酒】的他，依靠【祭酒】的能力，其實是有機會引來太清天的部分力量，是可以借助太清天之力，直接將雲池道人拉下水。

　　當然，這等做法也必然引起本土一些前輩的厭惡，特別是混元真君、青始真君、玉歷真君三位。

　　非萬不得已，楚泰並不想要動用這等能力。

　　而現在，雲池道人已經受到了影響，他自然不用施展那等近乎同歸於盡的手段。

　　身上法力氣息逐漸出現輕微異化的雲池道人也是知道不能繼續拖下去，也不再限制手中量雲尺的威能，猛地對著楚泰敲打而去。

　　刹那間，漫天雷光匯聚而來，雷火罡氣攪動玄冥寒氣，覆蓋楚泰周身一切虛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