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沒有發現門口的沈潮汐。
她貼着走廊白色牆壁站在診室門口,兩手不自覺握成拳。
瑩白的手背,帶着雨花,青筋畢露!
這時,診室裡醫生詢問的聲音傳了出來。
“……鄭娟娟,你左手臂骨裂,需要打石膏,修養一個月,不能亂動,……還有你輕微腦震蕩,回去卧床休息,如嘔吐頭暈症狀持續不好,需要馬上就醫……
姚笛邁,你口腔左側槽牙掉落兩顆,口腔有撕裂傷,要特别注意清潔,口服消炎藥……”
醫生冷冰冰的話一字一句敲在沈潮汐耳中,刺在她的心口。
麻痛感蔓延全身。
沈潮汐頭發被雨水打濕,有水滴一滴一滴在地闆上暈出一片水漬,蔓延在大理石亮面上。
診室對面地闆一角,沾了泥漬的斜挎包和一件撕扯到不成樣的派克風夾克堆在那裡。
沈潮汐認出那是姚笛邁的東西,她心裡已有猜測,舅媽和表哥身上的傷來自哪裡。
沈潮汐走過去,伸手在黑色挎包上摸了一把,輕易就将破舊面包車的鑰匙拿到手裡。
風雨肆虐,絲毫未停,伴随着閃電雷鳴,讓人心生畏懼。
**
大雨如注,上京最高檔會所白夜。
一派奢靡。
六樓八号包間。
今天是幾個牌友齊聚的日子。
“江寒,跟你說件稀奇事兒。
”
鐘碩希今天難得穿了正裝,下午被家裡安排相親,結束後衣服也沒來及換便來了這邊,他挽了挽襯衣袖扣,摸了張牌,擡眼看向對面。
商江寒漫不經心從煙盒敲出一根香煙,在右手指間把玩着,他眉眼一貫冷淡,沒說話。
“說來聽聽,什麼稀奇事兒,比你去相親還離譜?
”宋陽剛剛已拿這事嘲笑一番,現在想起來不免又要調侃。
鐘碩希打出一個連對,拿煙盒丢過去。
“滾!
哪壺不開提哪壺!
”
三人是發小,從穿開裆褲就在一起,如今都已二十五歲,卻一緻對女人不感冒。
幾位家裡都要愁死了,一合計決定先拿最聽話最容易攻克的鐘碩希下手。
說不定其中有一人交了女友,就能感染另外兩個人呢。
“說吧!
”
商江寒将話題拉了回來。
“雲城救你那小姑娘還記得吧?
就是沈大光那位小三上位生的私生女!
”
商江寒擡了擡眉,順手拿打火機點了煙。
呼出的灰白霧氣很快彌漫開來,遮蓋住他一張俊臉。
“她怎麼了?
”
宋陽實時打斷,點了點下巴。
“哦!
我記得呢,那天在這兒,說是替家裡誰代班來着,小姑娘長得真漂亮!
”
宋陽自然印象深刻,要知道那天戴口罩的女孩是彎道口踹開車門的人,打死他也不敢言語調戲!
鐘碩希點了點頭,“對,就是她,看着乖乖巧巧,還挺貪!
”
商江寒将煙含在嘴角,伸手去摸牌,不甚清明的開口。
“怎麼貪了?
”
想着因他差别對待,摔門而出的身影。
“一早沈大光給我打電話,說她女兒不想呆在六班了,看能不能給調到其他班。
”
說完這話,鐘碩希嘁了一聲,語氣帶着不屑。
那天,商江寒被救出來,幾個人隻顧着查看他的傷情,等想起那位救命恩人時,卻發現人已經走了。
多方打聽,鐘碩希才知道那位姑娘便是雲城當地地産商沈大光的女兒。
商江寒的身份特殊,不便告知對方。
鐘碩希去電緻謝,問對方有什麼要求,沒想到對方隻提出讓那家姑娘來上京讀書。
從地方學校辦轉學到上京讀書,對像沈大光這種小暴發戶來說并不容易,但鐘碩希辦起來易如反掌。
商江寒摸牌的手指頓了一瞬。
“六班?
你把他安排在六班?
沒搞錯?
”
商江寒的三連問把鐘碩希搞懵了。
他後知後覺,“沒錯呀!
六班不是咱們老同學夏天代的班嗎?
安排個關系戶,我就找了個熟人!
”
夏天是他們三個的高中同學,都是從一中出來的學生。
商江寒收回手指,沒再說話。
這時,宋陽手機響起。
他看到手機屏幕顯示的名字,皺了皺眉,開始抱怨。
“一個拆遷項目,老舊小區改造,愣托了一年還沒安置好那幾戶!
咱們給的安置款比同期高出三十個點,這幫刁民還不知足!
”
宋陽說起這事氣不打一處來,任手機鈴音響着不去接。
鐘碩希趁着摸牌掃了一眼。
待看到“老韓”這個名字時,他插了一句。
“是不是這個老韓辦事不牢靠,你也不能完全信任他,萬一捅了簍子看你怎麼收場!
”
東郊民巷那塊地,是宋氏地産要開發的産業,後來交到宋陽手裡讓他練手。
作為發小,商江寒和鐘碩希也投了一部分錢。
那塊地,地段好,幾人準備發展成新的娛樂城,讓它在未來幾十年成為上京又一文化娛樂中心。
手機鈴音自動停止不到五秒,又重新響了起來。
此時,一道閃電猝不及防穿透進來,随後便是撕破天際的雷鳴聲。
鐘碩希将目光收回,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機屏幕。
“接了吧,這種天别是出什麼事了!
”
“媽的!
他最好有事,否則小爺饒不了他!
”
宋陽罵罵咧咧,随手點開免提。
“說!
”
也許是聽到這位宋少語氣不善,電話一頭愣了片刻。
“宋少,出事了,拆遷辦那邊被人拆了,幾個兄弟讓人給打了!
”
對面老韓說話時氣喘籲籲,那頭環境嘈雜。
宋陽愣了一下,随後想着這件事似乎有些嚴重。
拆遷辦那邊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常年從事這行,面相上都能用兇神惡煞來形容了。
十來個人能被打,那對方人手自然不少!
拆遷辦對接的是居民,又是在這種天氣!
三個人很快意識到事情可能并不簡單。
“去看看,多叫幾個弟兄,防着點媒體,别跟居民正面起沖突!
”
關鍵時候,商江寒頭腦最清醒。
宋陽已經站起身,挂了電話,他朝窗外看了看。
八點多的天,平時還有灰蒙蒙的亮光,此時卻已如黑雲壓境!
鐘碩希正在打電話搖人。
“放心,媒體那邊還不敢瞎寫!
”宋陽自言自語,随後握拳,狠狠砸在實木牌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