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拿簸箕翻曬着，她已經腌了一大缸子雪裡紅了，包餃子包子都好吃，還可以炒肉炒豆幹，剩下的芥菜都用來曬梅幹菜了。

　　“農場那麼好的菜拿來喂豬，真是浪費，豬都吃得比人好。
”

　　江老太一邊颠簸箕，一邊嘀咕，心裡很不平。

　　城裡樣樣都要花錢買，喝點水都要錢，還是鄉下好，喝的是井水，蔬菜雞鴨都可以自給自足，豬也行，她還有一畝多地呢。

　　“豬能天天吃肉？
”江小暖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怼了句。

　　就一點芥菜，這老太太天天念叨，真喜歡管閑事，農場的豬吃啥都要管。

　　江老太悻悻地閉了嘴，四下打量了下，又提起了養雞的事兒，“我就養三四隻，關在角落裡，肯定不臭。
”

　　養幾隻母雞，每天都能下蛋，雞蛋錢就能省了，她再去菜市場撿點菜葉回來喂，費不了多少糧食，可上次她才剛提，江小暖就給否了，說臭烘烘的，夏天招蚊子。

　　“養一隻都不行，三四隻雞能下幾隻蛋？
不準養！
”

　　江小暖毫不心軟，她是最讨厭在院子裡養雞鴨的，一天到晚拉屎，臭的要死，夏天蒼蠅蚊子肯定多的要死，她甯可買來吃。

　　“不養就不養呗！
”

　　江老太歎了口氣，心裡有點失落，她現在一天天閑的要死，紙盒沒得糊，雞也不準養，花壇那麼點地，根本不能充分發揮她的才華，她突然想念老家的那一畝多地了。

　　那麼大一塊地，想種啥就種啥，芥菜也用不着花錢買了。

　　“江小暖電話！
”

　　電話亭大嬸的大嗓門在弄堂回蕩着，江小暖趕緊洗好臉，小跑着過去了，長途電話轉接太麻煩，一般不會挂，就等着，多等一分鐘都是錢。

　　話筒裡飛哥的聲音，讓江小暖心裡一咯噔，怎麼會是飛哥，難道陸寒年出事了？

　　“弟妹，陸老弟他……”飛哥欲言又止的口氣，讓江小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急聲問道：“陸大哥怎麼樣了？
你快說啊！
”

　　“唉……弟妹你别急，陸老弟人沒事，就是……那個……”

　　一聽陸寒年人沒事，江小暖的心便落了地，人沒出事就好。

　　“飛哥你直說吧，人沒事就不是大事。
”

　　電話那頭的飛哥愣了下，怎麼弟妹這反應和他想的不一樣啊？

　　可能是他說的不夠清楚。

　　“弟妹，是這麼回事，昨晚上遇到台風了，船都翻了，布都掉海裡了，撈都撈不起來，十來萬的貨全沒了，陸老弟自己的錢賠了，還借了不少，他心裡難受，不敢和你說，也不知道躲哪了。
”

　　飛哥睜眼說瞎話，本來他隻想說得稍稍嚴重些，搶救回一半布的，誰讓江小暖的反應這麼平靜呢，飛哥臨時決定再誇張一些，給兄弟弄個破産還負債的情況，他倒要看看江小暖什麼反應。

　　肯定吓壞了吧？

　　肯定要大難臨頭飛走了吧？

　　哼，他看女人的眼光還是相當毒辣的，不過一會兒他肯定會圓回來的，就說他是開玩笑的，兄弟好不容易才找到媳婦，可不能真讓人飛走。

　　但如果江小暖是那種看重鈔票共不了患難的女人，他肯定會提醒兄弟，就算結婚了，财政大權也不能交給江小暖，得自己捏在手裡。

　　“隻是布沒了嗎？
陸大哥有沒有受傷？
飛哥你說實話，我受得住的。
”江小暖着急地問，她不相信陸寒年沒受傷，否則怎麼不和她打電話？

　　船翻了也沒什麼，做生意有賺肯定就有賠，大不了從頭再來，而且她手裡還有幾千塊呢。

　　再者陸寒年不是那種受不了打擊的人，肯定是受了很重的傷，所以才不打電話，江小暖越想越擔心，恨不得現在就飛去羊城，親眼看見人才安心。

　　“真沒受傷，就是有點皮肉傷，不礙事的，陸老弟就是心裡難受，一下子回到解放前了，他過不了心裡那道坎，可能還擔心弟妹會過苦日子，心裡過意不去吧？
”

　　飛哥試探地問了出來，眼裡閃着精光，江小暖回答的口氣真誠與否，他肯定能聽出來，瞞不過他。

　　“他傻啊，你讓陸大哥聽電話！
”

　　江小暖一時情急，沒聽出飛哥的口氣不對勁，隻想聽見陸寒年的聲音。

　　“他人現在找不到，不曉得去哪了。
”

　　飛哥哪敢叫人，陸寒年會弄死他，而且他也聽出來了，江小暖這姑娘好像是真的不在意鈔票，從頭到尾都沒問貨，隻是關心他兄弟有沒有受傷，真心還是演戲，他還是能聽出來的。

　　難道他真看走眼了？

　　“弟妹，我跟你說個事兒……嘟嘟……”

　　飛哥打算說出真相，可才剛起了個頭，江小暖就挂電話了，聽着話筒裡傳來的嘟嘟聲，飛哥眨了眨眼，心裡很不安。

　　感覺要出事。

　　江小暖沒耐心聽飛哥廢話了，她得趕去羊城，親眼看見陸寒年才能放心，街道那邊介紹信估計不好開，年關将至，火車站擠得要死，街道卡着介紹信呢。

　　她打算去找孟廠長，有工廠介紹信也行，這點小忙孟廠長肯定能幫。

　　江小暖付了電話費，匆匆跑回了家，在屋子裡收拾了幾件衣服，往包裡一塞，便對坐習題的孟凡說道：“我要出去幾天，你不用過來了，等我回來再叫你！
”

　　“你去哪？
哎……”

　　孟凡還沒反應過來，江小暖就一陣風地跑出了門，院子裡曬衣服的江老太，隻聽見自家孫女嚷了句，“我出去幾天。
”

　　她才剛擡頭，就看見影子一閃，孫女騎車沒影了。

　　“小暖你去哪呢？
”

　　江老太跑出去追問，哪還看得見人，郁悶地回來問孟凡，“小暖說她去哪？
”

　　“不知道，她說要好幾天，讓我回家做習題。
”

　　孟凡也挺郁悶，他不想回家，他媽做的菜沒江老太做的好吃，而且他家夥食也沒江家好，他都想和小暖商量着，明年能不能搬過來住呢。

　　他可以多交夥食費的，反正最近他爹心情特别好，看他的眼神也特别慈祥，這點小要求肯定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