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快放寒假了，做了手術可以休息一個月，這是最明智的辦法。
”江小暖說。

　　林靜點頭，“這确實是最好的辦法，但醫院不可能給單身女人做手術的，除非有關系，姜思南沒關系，難。
”

　　“找找總歸有的。
”

　　江小暖随口說了句，便沒再說這事了，其實她和林靜都有關系，找個做手術的醫生還是能找到的，但她們不想管這個閑事。

　　姜思南這種女人，沾上就是一身膻，還是遠遠地看熱鬧好了。

　　元旦一過，學校就變得冷清了，好些同學提前回老家安排工作單位，有些則去單位實習了，上課的同學少了一半。

　　江老太已經開始準備年貨了，這兩年市場上的物質充裕了許多，很多商品都不需要票證了，江小暖記得海城是86年左右取消票證的，其實80年之後，票證就慢慢開始少了。

　　現在江老太不用像以前那樣，一點一點準備年貨了，買肉一次都是幾十斤，老太太帶着兒子江大寶，一塊去市場，讓江大寶拿東西，她則負責買，看到兒子兩隻手滿滿當當的東西，江老太特有成就感。

　　才隻過去三四年，日子就天翻地覆的變了，四年前，她買年貨還摳摳索索的，連五斤肉都舍不得買，買上二斤肥肉熬油，豬油渣還得存起來慢慢吃，一罐子豬油要吃半年，炒菜時用筷子戳一點油，煮好菜後拌一下，就算有油了。

　　想到以前的苦日子，江老太更是感慨萬千，又去買了不少雞鴨魚肉，過年時要祭拜列祖列宗的，必須豐盛。

　　江小暖從來不管年貨，她隻出錢，她奶奶喜歡置辦這些，不讓老太太去買還會生氣，這些天家裡的東西，一天比一天多，兩個院子都曬滿了鹹魚鹹肉，還有醬雞醬鴨，以及香腸，都是江老太和徐嬸弄的，今年徐嬸過年不回家了，留在城裡過。

　　“少腌些，又不是買不到新鮮肉了，腌制品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

　　江小暖放學回家，看到院子裡又多了一排鹹肉，忍不住說了幾句，這鹹肉也太多了，得有上百斤了吧？

　　她奶奶這是準備腌一頭豬嗎？

　　鹹肉确實挺香，蒸筍尤其好吃，可偶爾吃吃就行，天天吃哪受得了？

　　“肉吃了對身體還不好？
你聽哪個說的？
這麼點鹹肉沒幾天就吃完了，子陽他們家也要吃的，咱家客人又多，吃不了多久，我還打算再腌幾十斤呢。
”

　　江老太就不愛聽孫女說這些狗屁話，鹹菜腐乳吃了對身體不好，鹹肉鹹魚也不好，隔夜菜會中毒，肉吃多了會生病……也不知道是哪裡聽來的，書讀得越來越多，腦子也越來越笃了。

　　她吃了一輩子鹹菜腐乳，身體好得很，鹹肉鹹魚以前是沒得吃，隻有地主和資本家才吃得起，老百姓一個月能吃上一回都是好的，現在條件好了，當然要多曬一些，想吃就蒸了吃，味道好吃極了。

　　“還腌幾十斤？
拉倒吧，别再腌了，這裡都夠吃了。
”

　　江小暖強烈反對，不是她不讓老太太吃肉，而是近兩年她奶奶這體重，蹭蹭蹭地上漲，下巴都變成仨了，上次帶她奶奶去醫院檢查，醫生說血脂血壓都偏高，讓注意飲食清淡，多吃蔬菜少吃肉，江老太出了醫院就罵醫生狗屁不通，根本沒把醫生的話放在心上，回家後照樣大吃大喝。

　　江老太還不服氣，這麼點肉滿足不了她，她想把兩個院子都曬滿，讓弄堂的人都羨慕，孫女真的一點都不理解她的心。

　　“醫生說的話你不記得了？
少吃肉多吃蔬菜，你看看你現在多胖了，再吃下去走路都走不動，要雇八人大轎擡你出門了。
”

　　江小暖從包裡拿出鏡子，擺在江老太面前，讓她瞧瞧自己現在有多胖。

　　江老太瞄了眼，不以為然，她這個叫富态，以前隻有地主老婆才能吃這麼肥，老百姓可沒這麼好的條件，現在她出門，誰見了她不羨慕？

　　機械廠那邊的老同事，個個都嫉妒死了，孫女真的一點都不懂，總把醫生的話當聖旨一樣，哼，那些醫生就是想掙錢，故意說得那麼嚴重，她可沒那麼好騙。

　　“我現在吃得香睡得好，身體好的很。
”江老太小聲嘀咕。

　　“哼，身體好的很？
等你哪天咔嚓一下中風動不了，看你上哪買後悔藥去，我可不管你，讓你屎尿都拉在身上！
”

　　江小暖忍不住怼了句，氣沖沖地回房間了，好話聽不進，非得逼她罵人。

　　照她奶奶這吃法，中風是遲早的事。

　　見孫女發火了，江老太不敢吭聲，和徐嬸小聲抱怨：“小暖脾氣越來越大了，我吃點肉都要說。
”

　　徐嬸打量着日漸發福的老太太，小聲提醒：“江嬸，你去年做的衣服，都穿不下了。
”

　　江老太臉色大變，這是她心裡不能觸及的痛。

　　這些年孫女給她做了好多新衣服，有些都來不及穿，挂在衣櫃裡，前些日子江老太心血來潮，就去試以前做的新衣服，結果讓她很傷心。

　　一件都穿不上，塞都塞不進，江老太硬生生地塞進了一件，扣子還崩了。

　　數了數，竟有十來件衣服穿不了，有些是一回都沒穿過的，其他的也隻穿了幾回，和新的差不多，就這麼浪費了，江老太心疼得一晚上沒睡好，飯都少吃了一碗。

　　徐嬸現在又提起這茬，江老太整個人都不好了。

　　“江嬸，你的手镯還戴得進不？
”徐嬸瞄了眼江老太圓潤的手腕，又問了句。

　　江老太身體抖了下，急匆匆地跑進房間，摸出了她的寶貝手镯，一隻隻地試戴，結果比衣服還傷心。

　　最早打的那隻手镯，居然套不進了。

　　其他幾隻勉強能套，還刮破了點皮，可新的問題又來了，手镯取不出來了。

　　江老太用了吃乃的力氣，手上的皮都撸破了幾層，還是沒能弄出來，看着自己手腕上金光閃閃的幾隻手镯，是她以前夢寐以求的，可現在她卻高興不起來。

　　戴這麼多手镯，她肯定被賊惦記，人身不安全啊，還是得取出來。

　　可總不能剁了她手吧？

　　江老太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終于有點後悔了，不應該吃這麼多的，現在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