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服侍了王老太太多年，就連姓都是随了王家的。

　　可想而知，當她被沈麗從王家趕走，王靜丢下她，一個人去南方不管不顧，王媽的生活有多麼凄慘，可想而知。

　　百花城容不下她，她每個月又緊靠王靜給她的一點生活費過活，無處可去的她，隻好在鄉下找了一個廢棄的房子，在裡頭安家落戶。

　　晚上，那扇搖搖晃晃的破大門被敲響，王媽從炕頭爬起來，拖着病痛的雙腿，顫顫巍巍的走過去開了門。

　　“誰呀？
”

　　王媽打開門，見門外站着一個年輕的男人，他長得很高大，很清瘦，眉眼間一片陌生。

　　“是王媽？
”男子一開口，就能聽出純正的百花城口音。

　　而城市的口音與縣城最大的區别就在于，城市的口音強調更圓潤，聽起來更好聽。

　　王媽讷讷的點頭，想着自己這個破房子裡沒有值錢的東西，她自己又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也不能把她怎麼樣了，就讓了路。

　　“外頭冷，進屋來坐坐把

　　王媽給王家做了一輩子保姆，幹的是伺候人的活，禮貌自然是有的。

　　年輕人颔首，走了進去，站在黑洞洞的屋子裡打量。

　　因為沒有電線，她用的是煤油燈，竈坑裡雖然燒了柴火，但四外透風的環境，讓屋裡仍舊冷冰冰，寒氣順着小腿往身上攀爬。

　　“是江隊長讓我過來，問你一些事

　　“是江……江墨沉？
”王媽已經好久都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其實以前她在王家的時候，聽到的次數也不多，見面的情況更是有限。

　　當初若不是王靜那個丫頭作鬧着，想要嫁給他，自己也不至于被連累得趕出來。

　　“你問吧

　　王媽坐在炕的邊緣，看起來就是一臉平常的模樣。

　　直到，年輕人提起一件事，王媽的神色有了恍惚……

　　“當年沈麗女士，也就是王崇珉的愛人在醫院生産，她的女兒是由你在一旁幫扶照料的？
”

　　“是我王媽點了點頭。

　　年輕人仔細觀察她的表情，每一個眼神都捕捉在眼裡，接着問道：“那個孩子，你後來有沒有發現異常？
比如跟剛生下來的時候，發生了變化

　　“沒有，那個孩子從産房抱出來是什麼樣，我照看就是什麼樣

　　“意思就是，産房的那一道順序出錯？
”年輕人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

　　王媽毫不猶豫的點頭：“總之不管發生的一切，都跟我沒關系

　　年輕人聽後，冷笑了一聲。

　　走到王媽面前，看着她不躲不避的眼睛，盡管她表演的很像，态度也夠堅定，但是……

　　“您否認的太快了，我都沒有跟你說過發生了什麼事呢

　　王媽：“……”

　　好吧，她承認，她老了。

　　腦子不像從前那麼靈光了，連撒謊，都撒不明白了。

　　王媽聽完，閉了閉眼睛，頭無力的靠在牆上，看似就像睡着了一樣。

　　年輕人非常有耐心，不催促，就那麼靜靜的站在地上看王媽裝死。

　　僵持了半個多小時，他才再次開口。

　　“王歡不是沈麗和王崇珉的親生女兒，他們的孩子，去了哪裡？
你就算不交代，我也有辦法查到，隻是你主動坦白，還是堅持不知悔改，就看你想要什麼樣的下場

　　“你不用吓唬我，左右我老太太也是爛命一條，我答應過别人，絕對不把他們說出來王媽倔強的說。

　　仿佛她那麼做根本沒有錯，也絲毫認識不到，她的行為，對昔日的主人來說，有多麼大的傷害。

　　“呵，說您講信用，可你又足夠自私。
調換孩子不是一件小事，普通人許給你好處，你輕易看不上，也不可能讓你承擔風險去做，那麼很大的可能，王歡跟你，或者王家周圍的人，有關聯，我說很快就能查到那個人，你别不相信

　　年輕人有條不紊的分析，終于讓王媽慌了神。

　　她坐直了身體，嘴唇顫抖着，話眼看着到了嘴邊，距離交代也就是兩三句話的事兒。

　　年輕人又說：“你要是把孩子找回來，興許，王崇珉和沈麗還能給你一條生路，要不然他們找不到孩子，隻能拿你出氣，你想好好的度過這幾年，恐怕不容易實現

　　王媽開口道：“那個孩子被我扔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兒，他們就算問我也沒有用！
”

　　“您真是好狠的心！
”年輕人臉闆了起來，臉色沉沉的看着王媽，冷聲問：“王歡是誰的孩子？
我聽說她從小就是你在帶，對她十分溺愛，甚至超過了你的女兒王靜，她跟你的關系，絕對不簡單

　　王媽低着頭，死死的咬着嘴唇。

　　過了好久，她才如實坦白：“王歡是我妹妹的孩子，孩子生下來她就死了，她男人是個酒鬼，還爛賭，她怕孩子跟着男人落不到好下場，就托付我照顧那孩子

　　“所以你将沈麗的孩子，跟她的孩子調換了？
那個孩子你給了你妹夫家裡？
”

　　王媽先是點頭，後來，又搖頭：“王家當時情況就不好，我知道把那孩子抱去，我也養不活，當時沈麗跟王崇珉不一樣，他們肯定會給歡歡吃用最好的。
我跟妹夫說他們閨女死了，當時醫院裡有個瘋女人抱着個死孩子亂跑，我就把沈麗生的，跟女人的死孩子做了調換……”

　　“好，真是好一出安排！
”年輕人聽到這裡，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住。

　　如果不是看這老太太生活在這麼艱苦的環境，百般受折磨，他真是恨不得就地掐死他洩憤！

　　“這麼多年過去，您心裡就沒有一點兒愧疚？
”

　　“愧疚？
我在王家做工那麼多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當初，老太太就許諾，會給我找一個好男人，可是都那麼多年過去，她倒是跟着王家老先生吃香喝辣，從來都沒有想過答應我的事！
那些年，我眼看着她幸福，全民都解放的時代，憑什麼我還要給她做勞力，俯首帖耳的伺候她？
”

　　所以，王媽在王家出事的時候，果斷選擇抛棄了老太太，自己找了個心儀的男人，嫁人生王靜。

　　她就是沒有想到，她自己找的男人也是個不争氣的，王媽跟他過了沒幾年，天天吃糠咽菜，等王老太太回到城裡，王媽憶苦思甜，直接抛棄了那個窮鬼，投奔老太太跟她吃香喝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