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楚君着實沒想到岑鸢是屬于走在刀尖上的人,就有點後悔配合早了。
作為一個愧對兒女的母親,她不盼女兒飛高枝,隻昐女兒能嫁得如意郎君。
所謂如意郎君,首先得要生活安定平穩,無風無浪,一輩子平平安安吧。
但細細想來,還是自己大意了。
當時隻想着,岑鸢給足誠意,提供的訂親之物越貴重越顯得真實。
卻沒想過能随随便便拿出一塊頂級玉佩的人,家世會簡單嗎?
唐楚君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有些頭疼。
如今騎虎難下,隻得溫聲道,“我不知你什麼來頭,但我希望你說到做到,護得住我的女兒。
有什麼難處,大家一起想辦法,不用和我見外。
”
“是。
”岑鸢應下。
唐楚君又問,“在仕途上,有什麼打算嗎?
”
岑鸢反問,“時夫人是希望我有什麼前程?
武舉狀元郎?
還是别的?
”
唐楚君聞言不由得笑起來,“聽你這話,似乎那武舉狀元郎唾手可得,不費吹灰之力。
”
“是不費什麼勁兒。
”
唐楚君:“……”你聽不出來我說的是笑話?
這還當真了。
唉,問點别的好了。
“你今年多大了?
”
“十八。
”
歲數嘛,倒是很滿意的。
唐楚君其實好奇的是,“你真願意入贅?
”
“願意。
”
“你……家裡人不反對?
”
“我沒有家裡人。
”
就,問不下去了!
感覺身世很可憐啊。
唐楚君心裡掠過一絲柔軟,“我呢,對你沒什麼太多要求。
隻一點,就是對我女兒好。
要全心全意對我女兒好那種……所以你有納妾的打算嗎?
”
岑鸢道,“沒有。
岑鸢隻娶時姑娘一人。
”
“當真?
”唐楚君眸色一亮。
這會子看岑鸢又順眼了幾分,就連他話少都成了優點。
“當真。
”岑鸢語氣很淡,并不覺得這是需要保證的東西。
唐楚君又問,“如果夏兒和你母親一起掉到水裡,你先救誰?
”
岑鸢:“……”
這可真是親嶽母!
唐楚君便是笑着起身,“好了,不為難你了。
雖然你打算入贅,但贅婿會被世人嘲笑,于仕途也有所妨礙。
我想了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不如你把如意街那個空着的宅子買下來……那個可能有點貴……”
“已經買下來了。
”岑鸢道,“如意街九号。
”
唐楚君:“……”
“還看時姑娘的意思吧。
她想要個入贅的夫婿,便随她意,我不要緊。
”
唐楚君看岑鸢愈加滿意了幾分。
這就是她要求的“全心全意”對她女兒好的未來女婿啊!
聲音便更是柔軟了幾分,“我女兒無非是不想離我和她哥哥太遠,才想着要你入贅。
若是你們在如意街的宅子裡成親,這就是幾步路的事兒。
這點子事,我就替她做主了。
你忙完書院鬥試春闱這些,就可以着手修繕宅子。
”
岑鸢低下頭,前世今生第一次有了可以與心愛的姑娘共度此生的真實感。
回話的時候,聲音沉得微哽,“岑鸢一切聽時夫人安排。
”
唐楚君也聽出了對方那種隐忍和激動,是一個少年要奔向心愛姑娘的急切與美好。
經過了今晚這場對話,她覺得瑕不掩瑜,岑鸢是個好的。
有能力,有擔當,一切以她女兒為重。
至于旁的,她已經忘記有什麼不好了。
還有最重要一點,她未來女婿不是個啞巴。
人家能說話,會說話,非常不錯。
出冬青院之前,唐楚君又去了趟兒子的書房外。
窗上印着兒子挑燈夜讀的側影,月輝與燭輝将側影映得朦胧。
唐楚君看着看着,不由得已是清淚兩行。
鐘嬷嬷手裡提着燈籠,小聲又喜悅地安慰着,“夫人好福氣,有兒有女,兒女都能幹。
”
唐楚君走出冬青院好遠,才抹了抹眼淚道,“鐘嬷嬷,我這心裡難受得緊。
你想想,我兒子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竟然還滿腹學問,叫那些頂級書院好好學習的人都趕不上。
他是得有多努力才能有這樣的成就啊?
”
鐘嬷嬷也是百感交集,隻能繼續安慰着,“夫人,咱們朝前看吧,不要老想着過去。
”
唐楚君點點頭,一時感慨,“我原想着,起兒這次考試感受一下氛圍就行了。
我是真沒想到他有這樣的好成績,做夢都不敢想。
那可是榜首!
六千多人的榜首啊!
”
兩人邊說邊往海棠院去,沒注意到身後時婉晴恨毒了的雙眼。
時婉晴在冬青院外轉悠好一會兒了,也想從時雲起屋裡抓個沒穿衣服的丫頭出來,好解了心頭的恨意。
邱紫茉又冷又累,一點都不想陪母親折騰,“咱們回屋吧,别鬧了。
這裡面全是府衛,一個丫環都沒有。
唯獨兩個女子,一個是桂嫂,一個是桂嫂的女兒。
貼身侍候的都是小厮,根本就沒有别的女子了。
”
“不!
不可能!
”時婉晴甩開女兒的手,“你哥哥都抵擋不過女子的誘惑力,他能比你哥哥意志更堅定?
哼!
聽說早前溫姨娘還安排過寡婦,他早就被寡婦掏空了身子,早就……”
邱紫茉面紅耳赤,聽着一向端莊的母親口吐穢言穢語,不由得又臊又急,“母親,你别說了!
小心有人聽見!
咱們快走吧,他們院的府衛都很厲害的……”
時婉晴若是沒聽到唐楚君那幾句洋洋自得的話,可能也就随女兒走了。
可唐楚君說什麼了?
“我兒子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竟然還滿腹學問,叫那些頂級書院好好學習的人都趕不上。
”
“我原想着,起兒這次考試感受一下氛圍就行了。
我是真沒想到他有這樣的好成績,做夢都不敢想。
”
“那可是榜首!
六千多人的榜首啊!
”
聽聽,炫耀成什麼樣子了!
時婉晴咬牙切齒,面容猙獰。
那榜首本來應該是言兒的!
就是碧蘿那個不知廉恥的蕩女勾引了言兒,才使得言兒屈居第三!
時婉晴猛地想起來了,第一次基礎考試的前幾日,正是碧蘿剛被調去青樸院的時候。
鬼混了幾日,言兒便隻拿了第三名回來。
對!
對!
就是這樣!
第二次基礎試的前一晚,她大鬧了青樸院,所以兒子沒考好。
她兒子本來是第三名!
第三名!
第三名啊!
她兒子的第三名弄沒了,而時雲起卻奪了榜首!
這裡面要說沒貓膩,她絕不信。
這次的成績肯定有問題!
絕對有問題!
時婉晴已經完全不管前後因果有沒有邏輯,眼裡迸射出仇恨而瘋狂的光芒,喃喃自語,“我要去敲登聞鼓!
對,登聞鼓,我要去敲登聞鼓!
”
“你去!
”身後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如暗夜中索魂的地獄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