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姒眼底最深處的波瀾顫了顫。
她這兩輩子救人無數,從未因為身不由己害過一個人的性命。
而今朝,她要親手去送幫了自己這麼多次的人上路。
可九爺不死,景兒就沒法活。
是為孩子,還是要為一個男人?
當然是為孩子!
她還沒有到這麼愛男人的地步。
至于那些虧欠,五天時間,武宗帝容不得她細想。
“給九爺服用藥後,藥性會把毒性很快被壓制。
”
韓仲景接過藥來:“這是什麼制的?
很快就能壓制住?
這麼猛的藥性,那……副作用可是極大?
”
雲姒閉了閉眼,歎了口氣:“是,但是總比現在好。
這個藥,能讓他醒過來,能叫外面那些輿論都消停。
”
霍影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看着雲姒時,有一瞬間的心寒:“對,楚王殿下很快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了,我家主子若是能在這時候醒過來,肯定能安撫那些支持主子的大臣,讓他們不會亂了楚王的路,也不會……亂了錦弗公主的路。
”
這話,是雲姒沒想到的。
可是她這麼做,跟變相的幫着霍臨烨也沒有兩樣。
雲姒起身要走,霍影攔住她:“錦弗公主,我問你,你跟我家主子的合作,還當不當真?
”
雲姒沉默地看着霍影,好一會兒之後,她回頭看向了内室:“我始終覺得,因為兒女私情把自己弄成這樣,說不上好。
可我又想想,他面對的四面,一面是妻兒性命,一面是妻兒想要名正言順的身份,另一面是天下百姓,最後一面,又是各類算計,我不知道我做得會不會比他好。
”
“局外人無法評局内事,除非有朝一日,我成了他,要去面對一樣的選擇。
不管怎樣,我都敬他在那樣的境地,都沒有放棄或者想過放棄妻兒,去成全權利跟所謂的大義。
我給的藥,無毒。
”
外面的風聲大了起來,天暗得如同要塌下來一般。
韓仲景看着回來的霍影,将藥遞給他看,很保險地說:“以我現在的能力,倒是看不出有毒。
”
“韓大夫,給我家主子服下它吧。
”霍影轉身,端了一杯水來。
韓仲景吓得驟然握緊手:“你要賭錦弗公主的良心嗎?
她說沒有就沒有?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現在可是又倒向了楚王啊!
之前就算是柳太妃求她她都不救,還跟着楚王走了。
現在突兀地過來,不就是看看九爺什麼時候死,好去給皇宮裡面的那一位報信嗎!
這藥……”
“這藥。
”霍影從他手中取下藥來:“若是毒藥,也不過如此了。
”
“霍影!
”韓仲景看着霍影将藥喂給九爺,急得大喊了一聲。
他有些無奈,又有些倉皇。
看着窗外烏沉沉的天,韓仲景閉了閉眼:“是,楚王的确是很厲害,戰場上從無敗績。
可皇宮裡面的那一位,怎麼會以為九爺這麼多年潛心籌謀,布置妥當撐起的遼闊疆土,是一個楚王能一下子就能挑起來的?
”
“主子!
”
就在這時,韓仲景身後傳來了霍影的一聲喊。
他轉過頭,便看見霍慎之吐出一口黑血,手腕上筋脈的黑色逐漸像是被壓制驅逐下去一般。
“居然……真的是解藥?
”韓仲景現在都不敢信任任何人了:“這錦弗公主到底是個好人還是壞人?
”
霍影沒有時間答複韓仲景,隻急忙将自家主子攙扶起來:“沒有好人,也沒有壞人,隻有立場不同的人。
”
“主子,你覺得怎麼樣?
”
霍慎之眼底充斥着血色,如同蛛絲網一般遍布着。
他目光環視周遭,強行起身吩咐:“喚嬴兒來。
”
霍影的心突兀一跳:“主子……”
霍慎之凝神,呼吸平靜下來,條理清晰地吩咐:“去請先帝的禦旨來。
”
這是要走最後一步打算了?
主子感覺到自己撐不住了?
這兩個念頭讓霍影渾身冰涼。
禦旨送到後,霍慎之看了一遍,确定後方交給霍影。
他聲音有些嘶啞,但也平靜:“霍影,我唯獨隻能信你。
”
霍影的眼底瞬間濕潤,急忙拿出書信:“先前主子交代讓段氏山莊的人進西洲,不要打草驚蛇,他們已經去了。
可是五年前的事情,埋藏的太久太深,就算是有蛛絲馬迹,都怕是爛了。
”
霍慎之撕開信件看後,閉了閉眼,
端坐在床邊,看不出半點狼狽。
隻微敞的衣襟那,可見心口盤布着如根脈的黑色細紋,像是什麼東西的根,狠狠地紮侵他的心肺,要汲取他的命。
霍影不知他在受着什麼樣的罪,呼吸都充滿了壓抑。
卻隻見他默了一瞬,帶着前所未有的沉重開口:“往那錦弗公主身上查,此錦弗,隻怕非彼錦弗。
”
大夢一場,九爺似思索足了那些事情跟條理。
霍影愣了一瞬,那信件上隻有一句,明帝珍視錦弗公主,許多東西無有不應。
皇家公主藏于深宮,認識知道錦弗公主的人,當年也陪嫁跟随,死在了北域。
可從這幾年來看,明帝願意為錦弗公主拖延五年的婚事,又給他力量去成藥王谷,換做其他公主,怎麼有這個可能?
他有些怕自己主子是不是還沒有清醒。
錦弗公主又有什麼好查的?
說好她不好,說壞也不壞。
還是說,主子他現在還懷疑錦弗跟雲大夫有關系?
霍慎之緩緩睜眼,眼底赤紅,如同入了魔一般,語氣是罕見的狠厲:“醫術若想成,便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錦弗是百毒不侵之體,說白了,如此活藥活寶,明帝若是知道,還會任其來大周?
可見兩人隔閡間隙頗深,誰也不信任誰,又談何來的珍視,隻有利用。
”
霍影被這麼一點,馬上就想到:“錦弗”的醫術跟毒術,好到能壓過韓仲景,韓仲景學了多少年,她才學了多少年?
到醫毒雙絕的地步,那是生出來就得苦下功夫的。
域外是什麼地方,有這個條件給她學,給她見識草藥?
那必是在閨閣裡就有的本事。
既然如此,明帝怎麼還舍得讓她去和親?
西洲的公主,多了去了,可不差她錦弗一個。
即便是她這五年才成的才,那又是醫術又是毒術,他們可隻查到前些年她跟過一個師父學過寥寥年月。
說是她在這方面有才能,有天賦,那也說不過去。
按照明帝的性子,會讓有才能的人外流嗎?
那可還是他的親女兒!
明帝有貓膩。
蕭子翼,雲江澈等人,隻不過是馬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