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姒現在連看都不想要看到霍臨烨一眼,她下意識地往前挪,想要遠離他,更不想要跟他說話。
這樣的小動作,被霍慎之看在眼裡,他平靜無瀾:“當初天花爆發,她便是要請旨去的。
隻是陛下不允,她便退而求其次,說能救了你,便讓皇帝允準她去。
皇帝允了,隻要你完全康複,就讓她去城外難民營一試。
”
霍臨烨目光一沉,看向了雲姒:“你醫治我,隻是為了能去難民營救人?
”
雲姒一點點地揚起頭,想起這些日子的流言蜚語,霍臨烨的自作多情,忽然有種報複的快感:“對,當時楚王殿下還不配合治療,若不是想到難民營裡面的那些人都在等着有人給他們醫治,幾乎所有人都沒有放棄活下去的念頭,我一定離開楚王府,馬上去難民營。
”
霍臨烨下颚一點點繃緊,擡手抓住雲姒的手腕:“所以,當時看見我睜開眼,你欣喜的不是我能活,而是自己終于能走?
”
雲姒斬釘截鐵地回:“對!
在楚王府給你一個人醫治的這幾天,若是讓我到難民營去,我不知能救多少無辜百姓!
”
“雲姒!
”霍臨烨心底的不安,在慢慢地滋生擴大。
他以為,當時看見了雲姒的為自己病好轉而欣喜,是窺見了雲姒内心還是舍不得他的。
可是現在,所有的念頭在盡數破滅。
她一直為的,都不是自己。
雲姒,隻是把他當做一個工具。
現在,居然還說他耽誤了她救人的時間!
“那藥蓮呢?
你給本王準備的藥蓮,也給了旁人?
”
霍臨烨滿眼的陰鸷,抓着雲姒手腕的手,也開始不斷的用力。
雲姒疼得變了臉:“王爺錯了,那藥蓮,可不是給王爺你準備的。
”
“我當初割自己的血喂你的側妃,拿出自己所有嫁妝給你的側妃買補身的藥。
現在,難不成還要犯賤地再次掏出好不容易要拿回來的嫁妝,給你買藥蓮補身子嗎?
”
說到底,在霍臨烨眼中,自己到底是喜歡犯賤。
不然,怎麼會以為在她遭受了這麼多不公平時,還能跟條狗一樣地圍着他團團轉?
雲姒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個耳光,打在霍臨烨的臉上,叫他無比的清醒。
“跟本王回去!
”霍臨烨的态度,驟然之間變得無比強硬。
雲姒發自内心的抗拒。
“雲姒,現在馬上去難民營,不得耽誤。
”霍慎之目光靜靜地看着從霍臨烨手中掙脫開的雲姒。
霍臨烨道:“九皇叔,既然是去難民營,怎麼也應該叫她準備準備,再說,她的醫藥箱也還沒有帶。
”
“難民營裡面的百姓禁不起耽誤,來之前,她的婢女跟陸鶴,已經幫她收拾了醫藥箱,現如今,想必已經在城外了。
雲姒,你還要耽誤嗎?
”霍慎之将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根本沒有任何的縫隙再讓霍臨烨帶走雲姒。
雲姒搖頭:“我現在就跟九爺過去!
”
“本王帶你去!
”霍臨烨陰沉着臉拉住雲姒,他還有不少的事情,要問她!
霍慎之看見雲姒眼底的厭惡,垂眸,慵懶道:“楚王病好了?
”
雲姒眼中一亮,立馬道:“楚王病還沒有好,不能去!
”
霍臨烨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壓抑着什麼。
他可真是後悔給她好臉。
自作多情了一場,到頭來,她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為了自己。
“好,你要去,那便去!
”霍臨烨重重松開雲姒。
雲姒差一點站不穩,摔倒在地上。
馬車過來,空青朝着雲姒激動地揮手:“主子!
”
雲姒腳步一愣,朝着霍慎之看了一眼。
他準備的,天衣無縫。
可見,萬事隻要肯用心,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霍慎之知道她又要感謝,隻淡聲道:“去吧。
”
雲姒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一兩句的感謝,已經不足以表達她對霍慎之的感激之情了。
霍慎之的目光一直在雲姒身上,瞧着她單薄的身子搖搖晃晃地爬上馬車,手腕淤青刺目得很。
他的目光,危險了幾分。
霍臨烨看着雲姒頭也不回地離開,心中氣悶無比。
他好不容易想要對她好了,她居然這樣糟蹋!
“回府!
”
-
雲姒沒有到過難民營,不清楚這到底是一副什麼樣的景象。
今天一看,“人間煉獄”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
所有人,不管有病的還是沒病的,都被關在一起。
他們目光呆滞且空洞,耗費了這麼多天,對求生的希望,早就薄弱無比。
“陸鶴!
”雲姒轉身叫來陸鶴:“難民營有沒有負責人?
”
陸鶴面色比雲姒的還難看,聞言,立即找來了這裡的負責人。
“下官京兆尹張彌,見過九王爺!
”
雲姒是男子打扮,過來的時候,沒有透露風聲,張彌并不認識她。
霍慎之道:“自今日起,陛下派了雲大夫前來醫治這些難民,所有事宜,你且隻能聽她的,可明白?
”
張彌看向了雲姒,見雲姒年紀輕輕,看着不像是很厲害的樣子。
但是霍慎之的吩咐,他不敢不聽,“是!
”
雲姒仔細地詢問了,這才知道,在城外的難民一共三千餘人。
剛開始的時候,隻是零星幾個起了天花。
可是後來皇帝甯可殺錯,不放過,就把所有人關在了一起。
現在,每天都會有人死。
每個難民房裡面,都有感染的人。
雲姒壓抑着憤怒,道:“現在帶我去,把難民營裡面每個人的情況登記在冊。
按照病情的嚴重程度,重新劃分難民房。
每個難民房每天都要進行一次消毒,死掉的難民不能就地埋葬或者随便扔掉,需要消殺之後,灑入石灰火化。
”
張彌已經見慣了生死,實在是不想要這麼折騰了,隻道:“那些難民幾乎都染上了,原本的五千人,現在也死了差不多一半,實在是不用這麼麻煩了,不如,就叫他們安安靜靜的去了吧。
”
“你說什麼!
”雲姒伸手抓住張彌的衣服:“你的俸祿是怎麼來的,憑空掉下來的嗎?
是這些百姓上繳了稅務,才有你吃的腦滿腸肥。
現在你吃飽喝足了,就要把碗摔了不認人了,任由他們死活不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