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是不吃!
”雲姒轉過臉去。
霍慎之:“意思是還得接着鬧?
”
雲姒咬唇,瞪着他,張開了口。
入口的魚肉,沒有腥味,裡面混雜了不少的草藥,她吃得出來。
對比那些人參跟鹿肉,鮑魚燕窩,那些大補的,這魚是喂藥喂出來的,對她這種身子的人,是最好的。
而且喂給别的東西,都不如喂給魚,讓魚吃了人再吃魚補,來得有效果。
這不是魚,是藥。
雲姒緊繃的身子,有一瞬間的松弛。
霍慎之感覺到了,方才開口:
“你以為那是作踐,且隻是因為我身上披着攝政王的身份,做了不符合攝政王身份的事,那便叫作踐。
但在我眼裡,這是一個丈夫應該為妻子做的。
隻要你看見我,隻要我就在你眼前,那你所見到的便不是什麼攝政王,隻是你的男人,隻許你一人驅策的夫。
”
雲姒心底顫了顫,氣焰低了幾分,可看着他,還是直白地開口:“那我要個孩子。
”
霍慎之睨了她一眼,淡淡道:“現在還不行。
”
“是現在還不行,還是你不行?
”雲姒骨子裡面的尖銳,又出來了。
霍慎之擡眼,漫不經心地看着她,嗓音裡纏繞着薄笑:“你确定要聊這個話題?
”
雲姒知道,她現在要是繼續挑釁,這個男人馬上就能把她抱上床。
她剛要開口,腰身就被他握住,往更靠近他腰腹的地方拉進。
原本坐在約莫是他膝蓋的地方,現在……
“你……!
”雲姒詫異地看着他,見他神色平靜,自己又那樣激動,開口便道:“你現在這樣,老了之後,容易腎虛,掉頭發!
”
說到頭發,雲姒看了一眼他銀白的發絲。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銀白的發絲裡面,已經夾雜了幾根黑色。
這是他看見她葬身火海之時,一夜白頭……
雲姒的心口酸澀了一下,又很快被她強行壓下去。
霍慎之漫不經意地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拭着指尖:“否則你希望我在面對你的主動時,無動于衷。
”
雲姒一怔,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可是剛才在馬車上……
霍慎之低頭,仿佛窺見了雲姒的心,溫聲道:“方才我沒有反應,你很失望?
”
雲姒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你真是……”真是壞透了,讓人讨厭透了!
從骨子裡,都是壞掉的!
“我吃飽了,放我下來!
”
霍慎之按着她,将菜送到她嘴邊。
她吃多少,他會不知道?
被他逼着喂了不少,雲姒才終于是飽了。
而院子最外面,也終于響起了聲音。
皇帝傳召。
霍慎之松開她,摸了摸她的臉:“收拾好,同我進宮。
”
“我不去。
”雲姒固執地開口:“你是我的暗衛,憑什麼要我跟在你身後。
”
好半天,身後沒有聲音。
雲姒轉頭去看。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道:“我現在就是這樣的人。
”
這種“我就是要這樣你能拿我怎麼辦的”嘴臉,非但沒有惹怒霍慎之,反而令他更是平和下來:“随我去一趟,晚上回來給你個孩子,行嗎,雲大夫?
”
雲姒看着他波瀾不起的眉眼,張口又辯不明白,隻抓起筷子朝着他砸過去:“你給我走!
”
霍慎之微微偏頭,躲開了過去,他轉身,去将筷子撿起來,用帕子擦幹淨,放在桌上,看着她的臉,方才開口:“說要孩子的是你,說不要我的是你,說讓我走的也是你,怎麼還一副要哭的樣子。
”
雲姒坐着不動,僵持了好一會,終于轉身去收拾衣服。
“主子,雲大夫如今這……”霍影一時有些回味不過來。
他們離得遠,這裡好像鬧起來了,好像又沒有。
男人方才的溫和冷了下去,暗沉沉的眸子睨了一眼天色,方才道:“這幾天,别讓她見雲家的那些人,還有孩子,也别叫她見。
”
霍影不太明白這種做法的含義。
不讓她見這些人,是要逼着她留在自家主子身邊嗎?
可他家主子不是這種人,這種手段,太低級了。
思來想去,霍影不明則問:“讓王妃見一見孩子,其實也挺好,她都沒有怎麼見過嬴棣。
”
霍慎之緩緩收回目光,半垂着眼,整理着衣袖,似乎是漫不經心的開口:“她現在就如同個幾歲的孩子一樣叛逆,歸根到底,是心裡缺了實在的東西,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表達出來,所以越不讓做,越要去做。
突然之間想起往事,是非對錯與否,是個人,都沒法很快接受。
人發洩的方式有很多種,她這樣性子的,若是再加上幾個雲家的人給她‘疏散心結’……”
忽然間,他默了默,輕嗤淡笑:“雲家的人會說讓她放下,重新開始,或者說,誰又為誰做了多少,讓她體諒。
這樣的話,看似是疏導,實則是綁架。
至于孩子,景昀哭兩句,說想要團圓,就會讓她痛苦,不知抉擇,讓她為難,進退無路。
”
一片綠葉從枝丫上落下,霍慎之伸出手。
看着掌心的一點綠,他漠漠開口:“讓她在我身上發洩,讓她在我身上,找到缺失的那一塊。
”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因為最愛,所以太傷,這些傷,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愛,才能被撫平,填滿。
霍影猶豫了一下,道:“王妃是個講道理的人……”
他想說,是不是可以跟雲姒講講道理。
但是才轉身,便看見雲姒朝着這邊過來了。
霍慎之遙遙地看向了她,淡淡道:“人餓了,總歸是要哭鬧的,吃飽了,就安心了。
”
霍慎之看得到。
雲姒“餓了”。
他們的一切都太倉促,她的内心,從未得到過真正的滿足。
那些金銀玉器,隻不過是情愛之中錦上添花,她要的,是情,是他日日夜夜眼裡心裡有她,時時刻刻愛她。
跟餓了的人,不滿足的人,講什麼道理?
有什麼可講?
鬧好,鬧便是餓,内心深處,依舊渴望被愛滿足。
哭鬧聲,能引來厭惡,也能引來真正想要哄着止慰情緒的人。
馬車上,雲姒開始當着他的面易容。
即便霍慎之說不必,她依舊一句:“我不要你管我,我想妥了,做不做自己其實沒有什麼緊要,隻要能達成目的就行。
不過是個小小的身份,我一點都不在意。
怎麼樣,我都能活。
”
她滿口的不在意,像是渾身都在說:你現在想給我了是不是?
可惜現在我就是不要了,你能拿我怎麼辦呢?
你能打我嗎?
霍慎之察覺了她的意圖,靜靜看着她,提前提醒:“在你認知裡,隻要愛你,就要做半點性子都不能有的聖人。
”
雲姒:“那你會怎麼樣?
”
霍慎之對她隻有一個要求:“一哭二鬧都可以,唯獨别拿你這條命鬧,如果你敢,我當真不知會做出什麼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