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霍臨烨……”
雲姒越過陸鶴他們,視線模糊,但聲音,顫抖卻是清晰的。
霍臨烨立即推開所有人,抓住雲姒手腕,單膝跪下:“雲姒,你覺得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
”
雲姒額間滾落下汗珠,每吐出一個字,都是艱難。
隻是這樣的時候,還是反手握住霍臨烨手腕,艱難的開口:“其他人……出去,你……留下!
”
陸鶴他們死死站着不動:“師父,你現在的情況不妙,不知是中毒了還是因為懷孕承受不住的原因,你讓我們出去,這不是……”
“出去……”雲姒能吐出兩個字,已經是無比虛弱了。
南绛上前拉住陸鶴:“阿姐定是有話要說,我們先出去,商量一下救治辦法。
戰奴,你也一起出來。
”
戰奴捏着一根銀針,先走到了雲姒跟前:“六小姐現在可覺得哪裡不舒服?
”
雲姒閉了閉眼,手落在了小腹。
胎動并沒有異常,可是她覺得自己身體已經有種油盡燈枯的感覺了。
“下一針在……在我少商,固我精元。
走針進神庭,封住我的氣血。
我覺有潰堤之相,我……似乎快不行了。
”
雲姒從睜開眼,汗水就開始不斷滾落。
這是氣血耗盡之相,如果鍋中水即将燒幹,身子快要垮下。
戰奴不敢再猶豫,急忙下針。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想救治之法。
六小姐先不要用你自己的那些藥,不管用的。
”
這種時候,雲姒的那些藥已經治标不治本了。
陸鶴他們對針灸之法并不通,隻能趕緊先跟着戰奴出去。
殿内一下子安靜下來,再也沒有别人了。
霍臨烨握着雲姒手腕,眼底赤紅:“你要與我說什麼?
”
雲姒閉了閉眼,氣息奄奄:“放過我……放過我吧,霍臨烨。
”
“你說什麼?
”霍臨烨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卻忍不住痛苦嗤笑一聲:“我早就放過你了啊,你不知道嗎?
是我做得不夠好,雲姒,對不住……你撐下去。
隻要你好起來,我走得遠遠的。
”
“不……”
雲姒閉上眼,睫羽濕潤,又一次感覺心口氣血翻湧:
“那一夜你對你父皇撒下彌天大謊,說我肚子裡面的孩子是你的。
你逼着我發毒誓,讓我此生與他不相見,也是為了讓這個謊言不洩露。
這本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情,卻将你扯了進來,令你從儲君最有力的備選,成了你父皇手中最不可靠的一枚棋。
是我……對你不起。
”
霍臨烨看着雲姒嘴角又有血湧出,整顆心都沉了下去:“雲姒,你先不要說了,等你好了,不管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我要你活着!
而且,我得了天花,是你救的我,你沒有對不起我。
”
雲姒搖搖頭,睜開眼,目光忽然空着下去:“霍臨烨,我想要他……生生死死,唯獨想要他……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為救我跟我的孩子,舍的榮耀尊位……”
她背負的不僅僅是一個毒誓。
是霍臨烨舍棄的榮耀尊位。
她幾次想回頭,她怕毒誓成真,怕自己變成個過河拆橋不講信用的人。
踩着霍臨烨的榮耀尊位把自己的愛人救了,就不管後果,把所有抛之腦後奔向愛人懷抱。
霍臨烨懂她這句“對不起”的意思了。
他看着手上雲姒的血,點點頭,便起身:“雲姒,我放過你了。
”
雲姒閉了閉眼,已經很難再說出半個字。
霍臨烨轉身,又堪堪停住,回頭看她:“我上青鸾峰,求誓言解法。
你隻要能活下來,便不用再顧忌什麼守諾。
那一夜我在父皇面前撒的謊,後又許你救得他,這一切的一切,算我為我自己的癡心結的賬。
”
雲姒張了張口,眼角劃過一抹冰涼:“從今往後,凡君有所求,我必竭力應答,以報大恩。
”
霍臨烨那一夜隻要不管事,看着九爺死,等着九爺死,今時今日,他已是名正言順的東宮之主。
日後,也必然的必然,會為大周的皇帝。
他那一夜,丢掉的不隻是武宗帝的信任而已……
雲姒明白,所以就更難過了良心這一關。
她不隻是欠了霍臨烨幾條命。
往大了說,那是欠了霍臨烨一個皇位!
霍臨烨走到屏風跟前,聞聲止住腳步,不敢回頭,隻啞聲回她:“我要你活,隻要你活,你等着我回來。
”
雲姒閉了閉眼。
她不會連累任何人的。
孩子來曆之事如果洩露,她就把所有罪責攬到自己身上。
“唔……”雲姒擰眉,轉頭便又嘔出一口血來。
九爺給的藥,現在的狀況,已經不頂用了。
陸鶴沖進來,急忙進去将雲姒扶起來從後面撐住雲姒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你覺得怎麼樣?
”
雲姒閉着眼,盡可能地把情緒撫平,就連呼吸,都跟着低緩下去。
“六小姐,方才我在外面詢問了一圈。
你不覺得疲憊不舒服,是從一個半月之前就開始了。
可從你懷有身孕開始,飲食一直無比精細小心,吃的安胎藥,都是極品尖絕的東西……所以我想,不可能是你身體承受不住這雙生胎的原因。
”
戰奴的意思很明顯了,雲姒中了藥。
“你可有能力試出我是否中藥?
”雲姒聲音細微。
陸鶴道:“我方才用了咱們的辦法試過血,沒有發現血裡有用過藥的痕迹。
”
戰奴搖頭:“如果真是在一個半月多前就開始用過藥的,那藥性已經發揮完了作用,固定在身體之中,是查不出來的。
就如同你風寒,喝了藥好了,過兩三個月還能查出你身體裡有吃過藥的痕迹嗎?
”
陸鶴看向了南绛。
南绛擰眉:“阿姐平日忙得很,況且哪有人有時間每天盯着那些吃的,都是交給下面的人來做的。
負責這些的是空青,我已經讓人去詢問空青,阿姐這兩個月以來的飲食了。
”
雲姒恍恍惚惚睜開眼,顫抖着擡起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有微弱的清明:“不用查,我是被下藥了。
還是……在攝政王府被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