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魚皮經過專門的醫用處理之後,一圈圈地敷在了陳皇後傷得不重的地方。
餘下時間,便要開始将其他部分壞死組織剔除,在包紮了。
而明帝,此時已到了偏殿,會見霍慎之。
他吩咐黃公公:“去,傳朕旨意,罷朝,朕要陪着皇後。
”
等着黃公公離開,明帝方才坐下,按壓着太陽穴,道:“朕已經準備把太子送回他太子府了。
”
霍慎之面色淡淡,将茶推到了明帝手邊:“陛下用的是什麼辦法,難道就不怕太子把實情說出來?
”
明帝指甲輕輕敲打着杯面,朗朗一笑:“說簡單,也簡單。
朕在被陳家那群人逼着立這麼個混賬無能做太子時,就已經開始再找跟他相似的人了。
都說人有相同,物有相似,還真是。
”
明帝拍了拍巴掌,将人給叫了進來。
“姬澈”一身尊貴,面上含笑,跟真的姬澈,簡直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這是朕找人培養了許多年的成果,這些天,把太子留在宮裡,就是讓太子事無巨細地把以前的事情說給他,讓他記下。
”
燭火跳動,在明帝的臉變得明暗不定。
他看着自己的作品,臉上的笑容很是滿意。
霍慎之眼底有着薄涼含義,淡淡問:“他原先叫什麼?
”
明帝挑眉:“他?
呵呵,不就叫姬澈嗎。
怎麼樣,分毫不差吧?
”
霍慎之颔首:“确實,陛下的傑作,甚至騙過了外臣的眼睛。
有這麼一個人在,從此後,陛下可以高枕無憂專心朝政了。
當真,好手段。
”
明帝瞧着低垂着頭的“姬澈”,深吸了一口氣:“人嘛,做事都要留良心。
可是男人,遇事就要狠,就要毒,不能給對方留半點退路。
掌權者,最不能做的,就是心軟!
”
“下去,朕會給你身邊安排好人。
從此陳家那邊有什麼,皇後那邊有什麼,你都要來禀告。
好好做這個太子,吃喝玩樂,朕不會管你。
”
“是,父皇。
”假太子十分會審時度勢,行了禮,這就退了下去。
霍慎之知道,明帝這種性子,等事成之後,這個假太子,也不會留活口。
他将情跟謀略,分得尤其清楚。
這種手段跟心智,常人難比。
明帝舉起茶杯,毫無預兆地跟霍慎之的杯子碰了一下:“你與我是一樣的人,隻是你夠狠,卻不夠毒。
這,遲早,會害了你。
”
霍慎之行軍用人狠,但卻沒有陰毒之氣。
明帝便不一樣了。
隻唯一可贊的,便是明帝初心不改,本心不變,知道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
“你是來找朕的?
”
霍慎之輕輕一笑:“明日天一亮便起程,未免出什麼岔子,外臣需要讓王妃在眼皮子底下才行。
”
明帝的眼神平淡下來:“雲姒身份夠高,她自己也有本事。
霍慎之,你應該不會有朕這樣的一天。
”
兩個男人就這一壺茶,斷斷續續地聊着,直到東方的朝陽升起。
外面的人都在傳——
明帝摯愛陳皇後,為了皇後罷了朝政,守在皇後宮中,深情不已。
為了皇後的傷,還派出了好多的人去尋藥。
雲姒他們三人幫陳皇後治完。
用着禦膳時,聽着這些傳聞,不知為何,陸鶴放下了筷子。
“師父……你怎麼還吃得下去?
”
别人不知道,但是雲姒最懂這其中的一切。
雲姒一口口飯菜冷靜地往嘴裡送:“你以前是随行軍醫,沒有見過這些。
咱們以後,還會遇到類似這樣的很多事。
唯一能做的,就是承受,然後自己消化掉,誰也不能說,誰也不該說。
”
明帝故意不加節制地讓人這麼傳。
等陳皇後的臉好不掉,就會更加擰巴,更加害怕,更加覺得對不起明帝,内心,也會更加折磨……
陸鶴不知道明帝跟陳家之間到底有什麼。
陳皇後固然是可惡的。
可是用這麼陰毒的方式對待一個人,實在是……讓人覺得說不上來的難受。
“這比以前在大周坐診時,有女人懷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丈夫卻跟傻子一樣疼愛着……我們這些做大夫的卻不能明說,而更讓人難受。
”
醫者保護病人的私隐,這是行規,有違者,便是終身受人唾棄。
信任崩塌,更不會有人在找上門治病。
陸鶴也知道,但是……他吃不下了,他隻覺得這皇宮窒息得很。
昨天的開心,現在也找不回半點。
前世今生,這種事情,雲姒見得多了。
她吃飽了,放下筷子:“你出宮吧,帶着空青一起。
”
這些,她一個人承受就行了。
陸鶴起身去扯空青。
空青不去,就留在了雲姒身邊。
最後,連陸鶴也不走了。
陳皇後醒來之後,知道了明帝的“深情”,更加的開心。
還威脅似的跟雲姒道:“治不好,不能讓本宮恢複,陛下也會要了你的命!
”
她可随時出宮回母家。
更是可以随意的發落嫔妃。
更是能得明帝罷朝看望。
這種恩寵,不是誰都有的。
陳皇後以為說完之後,雲姒稍微會有點怕的。
可是誰知道,她站在自己床前,用那雙黑白清晰的眼睛,冷冷靜靜的把自己看着,看的,她有些毛骨悚然了起來。
才要開口訓斥。
明帝的聲音便傳來:“下面的人說,皇後醒來了?
”
幾乎是睜開眼沒多久,明帝就來了。
雲姒垂眸退到了一旁。
陳皇後還沒有照過鏡子,不知身上貼了魚皮。
此刻手也擡不起來,隻柔聲喚:“陛下怎麼能為臣妾罷朝?
”
“你是國母,又是朕心尖上的人,有何能不能的?
”明帝的眼底,沒有半分嫌惡,隻是多少,有些失望。
就是這失望之色,叫陳皇後抓心撓肝了起來。
這下,雲姒也看不下去了。
剛要請退時,黃公公過來:“六小姐,雲家出了點事情,雲夫人問六小姐能不能趕緊回去?
”
“什麼事?
”
雲姒到衙門裡時,虞雲氏的身體早就涼透了,沒法再救。
雲江澈道:“她是寫了貼文,大晚上去貼在了玉吹箫門口。
貼文言語惡毒的大罵我們,還有老夫人。
就連她的小女兒,也被她罵的豬狗不如。
隻是回去的途中,不慎落入了湖,被撈起來之後,因為她不是雲家的人,所以就送到了衙門裡來。
”
雲姒搖搖頭:“她住的地方在北邊,玉吹箫也在北邊,兩處離得近。
帝都隻有南邊才有湖,跟玉吹箫還有她住的地方都離得遠。
她大晚上的,往南邊去做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