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珠剛要歇下來,不想張媽帶着一個人走了進來。
穿着一身天青色裙衫,外面罩着一件灰鼠皮大氅,兜帽将臉面遮擋的嚴嚴實實。
直到走進了暖閣裡才将頭上裹着的兜帽摘了下來,正是陸嬰。
“母親?
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
”
沈钰珠忙站了起來,迎了過去。
她忙扶着陸嬰的手臂,不想陸嬰的胳膊還在微微輕顫着。
陸嬰此番是像是受了什麼驚吓似的,帶着幾分失魂落魄的樣子,倒是将沈钰珠狠狠吓了一跳。
“母親,您這是怎麼了?
”
沈钰珠忙将陸嬰扶到了床榻上坐好,命張媽端了熱茶來。
陸嬰接過了熱茶抿了一口,這才身子裡有了些熱乎氣兒,發自心底的寒意散了些。
沈钰珠早看出了陸嬰的不對勁兒來,命張媽帶着屋子裡幾個服侍的丫頭出去。
張媽應了一聲,帶着人走了出去,随後将暖閣的門從外面關了上來。
沈钰珠坐在了陸嬰的身邊,握着陸嬰冰涼的手道“母親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
“珠兒!
”陸嬰反手緊緊抓着沈钰珠的手,擡起頭定定看着她道“母親有一件天大的事情要和你說。
”
“這件事情藏在母親的心頭已經快十幾年了,我這心裡實在是藏不下了。
”
“别的人,要麼是不能說,要麼是不敢說,隻有你是個能撐住事兒的,母親隻能求到你這邊來了。
”
沈钰珠狠狠吓了一跳。
陸嬰最是個看得開的女子,在她這裡哪裡用得到一個求字?
但凡是能用得着求别人的,必然是件大事情,沈钰珠越發聽了心頭暗驚。
“母親不必捉急,您且慢慢說來。
”
陸嬰還未說話,眼眶卻已經紅了,身子抖得越發厲害。
她好不容易才壓制住顫抖,看着沈钰珠道“我當年陪伴着雲昌公主和親的事情想必你也聽聞。
”
沈钰珠心思一頓,和親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了,如今母親又提及,難道是出了什麼岔子?
她點了點頭。
陸嬰苦笑道“那時人人都傳言說公主殿下在和親的路上遇到了歹人,我替公主受了難,身子被毀了,連個孩子也懷不上,堪堪成了大周朝的笑柄。
”
“母親,”沈钰珠抓緊了陸嬰的手,眉頭蹙了起來。
這件事情是陸嬰藏在心底不能碰觸的逆鱗,此時竟是被她自己血淋淋得剖開,沈钰珠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陸嬰吸了口氣,将自己過去的傷疤扒出來,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她看着沈钰珠道“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歹人,我懷的是柔然王子斛律欽的孩子。
”
“您說什麼?
”沈钰珠這下子是真的吓到了。
陸嬰垂下頭,臉上的表情雖然絕望恐慌,可那層皮被揭開了後,反而沒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了。
她緩緩道“當初雲昌公主喜歡上一個大内的小護衛,并且和小護衛有了肌膚之親,懷了孩子。
”
“雲昌公主想要逃,好死不活的緣分,逃出宮外遇到的第一個人竟是斛律欽,斛律欽和公主殿下相處了幾日竟是喜歡上了她。
”
“公主殿下将斛律欽當做是俠義之士,将自己的身份告訴了斛律欽,還請斛律欽幫忙給她傳個消息與那小護衛。
”
沈钰珠屏氣斂息聽着這個很久遠,很俗套的故事,隐隐之間竟是生出些許寒意來,不曉得這背後又藏着多少的血雨腥風。
陸嬰頓了頓話頭,端着茶盞飲下幾口熱茶,這才能将過去那些殘忍一件件說了出來。
“斛律欽至此和雲昌公主結下了孽緣,公主殿下從來不讓斛律欽近身,斛律欽也是個畜生,為了逼迫公主讓步,居然讓我侍寝!
”
陸嬰說不下去了,沈钰珠這些年在雲州城,在京城裡,大宅子,小宅子,什麼事兒沒有見過。
她心頭升騰起一絲怒意,斛律欽當真是個該死的。
陸嬰平息了好一會兒才能将話說完整。
“這樣的日子過了許久,眼見着公主殿下的腰身變得笨拙了起來,藏不住了,沒想到那個護衛居然自斷了舌頭,混進了王府裡做花匠。
”
沈钰珠心頭一跳,什麼樣的情分能逼着自己九死一生,做了啞巴也要找尋千裡之外。
“後來呢?
”
陸嬰喘了口氣道“後來我幫他們逃了,斛律欽一怒之下踹了我,不想連着我肚子裡的孩子也踹沒了。
”
“他那一腳用了些力道,我的身子自此再也懷不上了。
”
“再後來斛律欽也不知道發了什麼善心,許是看在被他親手殺了的那個孩子的份兒上,放我回了大周,還替我編造了一個謊言糊弄了過去。
”
“那雲昌公主也不是抑郁而終,而是逃走了是嗎?
”沈钰珠看着陸嬰道。
陸嬰的臉色瞬間變了變,卻緊緊抓着沈钰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