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畫在後方看着宴輕手裡拎着的那一壇酒,親眼看着他往嘴裡灌,心情很好。
她一直放在桌子上沒動的杏花村突然也有了獨飲的興趣,于是,也給自己倒了一碗,慢慢地喝着。
良心這種東西,她的确已沒有,但今日之事若成,她以後可以把秦桓供起來。
秦桓還在絮絮地哭着說,“宴兄,兄弟已沒什麼舍不得的,唯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
”
宴輕:“……”
别啊,你若是真做鬼了,我也不希望你惦記着我。
他有點兒不能忍,“秦兄,你振作點兒,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刀山火海你都能趟過去才是。
你那未婚妻那麼能耐,這麼能調教你,怎麼就沒把你的骨氣調教起來?
想着輕生是什麼出息!
”
“我是沒出息,就是這麼窩囊廢物了,我對我自己也失望極了。
”秦桓繼續哭,“宴兄,你沒親身感受,你不能理解我有多失望和絕望。
我現在隻恨不得自己重新投胎,一定不投胎在安國公府,就投胎到尋常百姓人家,二畝田地一壺酒,我能樂上一輩子。
”
宴輕:“……”
不能理解,二畝田地能夠你有錢買酒喝嗎?
不能吧?
不餓死算好的了。
他歎息,“你說吧,我怎麼才能勸得了你不輕生?
”
“勸不了。
”秦桓絕望地說,“除非你有辦法讓那個女人不娶我,否則,我活着就要娶她,娶了她就等于一輩子都活在她的魔抓下,一生就看到盡頭了,不如重新投胎,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
宴輕:“……”
他認真地提醒,“用不着十八年,你今年十六,十六年就是好漢了。
”
你都不怕死了,你不是一條好漢誰是一條好漢?
秦桓點點頭,“來,宴兄,喝酒。
”
宴輕點頭,與他碰杯,兩壇酒相撞,當當響,很有那麼點兒悲壯的意味。
宴輕也不知道怎麼再勸,隻能跟着秦桓喝酒,不多大功夫,半壇酒下去了。
酒入肝腸,他看着秦桓,越看越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好好的一個人,正值青春大好年華,一輩子還長的很,這麼一個坎就過不去了嗎?
他想起了自己當年。
當年的他,忽然有一天,也覺得做什麼都沒意思,按照祖父和父親給他選的路,似乎一生一眼就能看到盡頭,擺在他面前的路,他都能給自己演出來,來來回回,不管推演多少遍,都是一個樣子。
于是,他迷茫了!
于是,他放棄了一切,幹脆什麼也不做了,就做一個纨绔。
他祖父和父親給他選的都是直上青雲的路。
纨绔的路,不止沒人給他選過,他自己從小連想也沒想過,試着去想,去推演,怎麼也想不出來推演不出來這該是一條什麼樣的路,于是,他下了決心,從那時開始,一心一意做纨绔。
四年過去,事實證明,他好像是對的,纨绔這條路,十分有意思,他很喜歡。
所以,世界上哪裡有走不通的路?
這條路走不通,換一條路走就好了,沒有過不去的坎。
他放下酒壇,難得地喝了這麼多次酒,第一次被秦桓勾起共鳴的情緒,打算與他好好談談心,“秦兄,死不是一條好的路,你好好想想,一定有一條好路給你走的。
”
“沒有,我的所有路都被那個女人給堵死了。
”秦桓也放下酒壇,喝的太急,哭的太狠,讓他整個胃裡翻滾如火燒,這火燒到了他心頭,“宴兄,我與你不一樣,你有一個無條件寵你的太後,而我什麼都沒有,祖母一心看重家族,我父母又因山洪暴發早亡……”
宴輕聽着又拿起酒壇子,灌了一口,心裡也跟着他難受,“要不然你求求她?
讓她放過你?
”
“我怎麼沒求?
我求了無數次啊!
”秦桓指指放在桌子上的匣子,“這個匣子,你看到了嗎?
這裡裝着我的婚書和信物,我今日抱着這個匣子滿心希望去求她的啊,誰知道她給我當頭一棒,扼殺了我,她根本就不給我活路……”
“欺人太甚!
”宴輕覺得他要怒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欺負人的女人?
還有沒有王法了?
”
“王法也治不了她!
”秦桓放棄了,“宴兄,最後一次喝酒了,你就好好陪着兄弟一醉方休吧!
今日之後,我祖母與她就會訂婚期過六禮,你我再見……還是别見了,我怕再見你,我就舍不得去死了……”
宴輕受不了了,腹中憐憫夾雜着怒火,讓他整個人也猶如一團火,騰騰往上沖,他腦子一熱,将酒壇子往地上狠狠地一摔,騰地站了起來,怒火中燒,“秦兄,你别去死了,不就是個女人嗎?
我娶!
”
秦桓:“……”
杏花村一樓大堂早就注意了他們二人的所有人:“……”
都不約而同地見證了這一幕!
淩畫心裡樂翻了,面紗下的一張臉豔若桃李,她看着宴輕,越看越滿意。
秦桓震驚了,被宴輕的氣勢所吓,“宴、宴兄,你、你說什麼?
”
“我說我娶!
你别去死了!
一個女人而已,值得你輕生去死嗎?
你不想娶,我替你娶了就是了。
”宴輕指指桌子上的匣子,一鼓作氣,“這裡面裝的是婚書?
你将它給我,我明日就上門找她,把她娶回我那,讓你解脫。
”
秦桓一下子被震撼到了,眼淚挂在眼皮上,酒醒了一半,“宴、宴兄,你、你說真的?
你、你不是說一輩子不娶妻的嗎?
”
“我是說過,但我們是不是兄弟?
為兄弟兩肋插刀,我認了,反正,你别去死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這幅樣子,佛祖都看不過去了。
”宴輕沒好氣,“你同意不同意?
你同意,我就管你這樁事兒,你不同意,以後離我遠點兒,爺受不了你天天不好好的喝酒,一個勁兒地在我跟前哭。
”
“同、同意!
”
秦桓沒有理由不同意,有人敢替他娶淩畫,他求之不得,感激涕零,當即就跪在了地上,給宴輕叩了三個頭,“宴兄,你的大恩大德,兄弟三輩子沒齒難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