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畫帶着江南三郡的兵符從禦書房出來,擡眼看天空灑下來的明媚太陽,心情很好地對着太陽笑了笑。
蕭澤并沒有走,他出了禦書房後,就站在不遠處等着淩畫出來,他倒想看看,淩畫今日進宮找父皇所謂何事兒。
如今見她出來,心情很好地對着太陽笑,他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心情這麼好,不知是與父皇說了什麼,而父皇一定是答應了她。
淩畫沒想到蕭澤還沒走,看到了他站在不遠處那張陰沉的臉,好心情一下子散了一半,故意說,“這麼久了,太子殿下還沒走,是在這裡曬太陽?
”
已經入冬,再好的太陽,也暖不了風刀子刮在人身上的冷意。
蕭澤沉着臉問,“父皇答應了你什麼?
”
淩畫給他一個無可奉告的眼神,“太子殿下若想知道,進去問陛下啊。
”
就不信你敢進去問。
她自己都沒料到她訴苦告狀會有這麼大的效果,陛下會給她江南三郡的兵符,此事是機密,就算他去問了,皇帝也不會告訴他,而不到她在江南用兵的那一刻,誰也猜不到。
她手裡這一枚兵符,真是陛下給她的一把最堅盾的盾了。
既是盾,也是利劍。
蕭澤沉沉地看着她,“你為什麼非要與我作對?
”
淩畫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都三年了,太子殿下還問這句話,是不是傻?
”
蕭澤臉色一黑。
淩畫懶得再跟他說,轉身向長甯宮走去。
蕭澤等了她半天,自然不會就這麼放過她,于是,他也擡步跟上她,壓低聲音,“當年,太傅陷害淩家,不是我指使。
”
淩畫臉色一下子冷極了,停住腳步,回身看着他,揚眉,“太子殿下怕了?
”
否則,這話他三年前不說,不低頭,今日倒是來說這句惡心人的話了。
他是沒有指使,但是默認了,縱容了,又有什麼區别?
太子太傅舉的不是他東宮的這面大旗?
他當時對她的龌龊心思,想淩家倒台後,她求救無門,被他圈養在東宮,還以為誰不知道?
如今,他看出陛下對蕭枕态度不一樣了,恐慌了?
他是該恐慌!
以後他恐慌的時候還多着呢!
蕭澤聲音突地拔高,“誰說本宮怕了?
”
“既然不怕,太子殿下就好好把自己屁股下的位子坐穩了。
”淩畫冷笑,“太子殿下這些年都做過什麼,自己不會不記得,有些事情,失德太過,瞞過了陛下,但瞞不過蒼天,一筆一筆,蒼天都看着呢。
”
積攢多了,總有天打五雷轟的時候。
蕭澤臉色陰沉,他沒看出蕭枕哪裡值得她扶持的,“你扶持蕭枕,他能比我好到哪裡去?
”
淩畫怼他一句,“至少二殿下不曾做過什麼有失德行的事兒。
”
蕭澤心裡怒極,“那是父皇沒給他機會,你信不信,若是父皇從小對他也如對我一樣,他如今未必有我做的好。
”
蕭澤自認,他是被太子太傅拐帶歪了,這麼多年,他都在扭轉矯正太子太傅帶他走歪了的路,但當年的窟窿實在是太大了,他耗費盡力氣,也不能填平,不止如此,拆了東牆補西牆,衡川郡堤壩又是一個大窟窿,幸好溫行之幫了他,才讓淩畫沒證據捅出來。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得到,父皇對他大不如前了,連父皇那麼苛責厭惡的蕭枕,父皇都很是關心在乎了。
他想讓淩畫收手,但顯然,她是不會收手的。
他盯着淩畫,“除了本宮身下的位置,你要什麼?
本宮都答應你,隻要你不再與我作對。
”
淩畫覺得今兒蕭澤不是沒睡醒,就是被陛下對蕭枕的态度給刺激了,才會吹着冷風等了她這麼久,跟她說這些讓她聽來就是笑話的話,她看着蕭澤,“太子殿下這時候說這樣的話,不覺得晚了嗎?
”
當年,既然沒有仁愛之心,沒攔着太子太傅,沒料到她去敲登聞鼓,九死一生立起來,就該知道,她早晚要報當年之仇,她父母至親滿門血仇。
連陛下都知道她不會放過蕭澤,用她,也是無奈之舉罷了,因為,除了她,除了她手裡有銀子有錢能将江南漕運的窟窿填平,再沒人能将江南漕運拾起來。
陛下隻是知道,她哪怕能殺了蕭澤,有他盯着,她也不敢暗殺動蕭澤。
陛下要是江南漕運成為給國庫添銀子的銀庫,要的是江山穩固,要的是制衡之術,用她來制衡蕭澤。
對陛下來說,這就夠了。
至于,蕭澤能在與她的不對付下,争鬥下,能坐穩東宮的位置,能将來接手大位,她覺得,陛下可能也當做給蕭澤曆練了。
至于,蕭澤坐不穩,她不知道陛下當初有沒有想過,反正,如今陛下對蕭澤的态度變了,對蕭枕的态度也變了,對她來說,這就夠了。
“你便那麼肯定,你能扳倒本宮?
”蕭澤見淩畫沒有半分商量的機會,黑沉沉地盯着淩畫,“你将本宮拉下馬,你做的那些事兒,也都是欺君罔上的大事兒,本宮也不會讓你活着。
”
“行啊,那我就拭目以待,看到太子殿下如何不讓我活着。
”淩畫難得對他笑了一下,語氣輕飄飄的,“你有一天死了,我也會活的好好的。
”
她與宴輕,是要長命百歲的,而眼前這麼個東西,因一己之私,害死的那些亡魂,都在九泉下等着他呢。
淩畫轉身往前走。
蕭澤這一回再沒跟上,他看着淩畫一身紅衣纖細的背影,發了狠,既沒有商量的餘地,那他一定要她死。
隻有她死了,蕭枕才斷了臂膀,他的位置才能坐穩。
他轉身出了皇宮,他要去找溫行之。
淩畫此次去江南,一定不能再讓她回來。
淩畫才不管蕭澤心裡怎麼恨不得她死,慢悠悠地往長甯宮走。
走到半路,迎面見到孫嬷嬷,孫嬷嬷腳步匆匆,見到淩畫先見禮,笑呵呵地說,“少夫人,太後聽說您進宮了,好些日子沒見您了,讓老奴來接您去坐坐。
”
淩畫笑着說,“就算姑祖母不來讓嬷嬷找來,我也是要去的。
”
畢竟,她馬上就要出宮了,得跟太後告個别。
孫嬷嬷笑着打量她,“少夫人近來很忙嗎?
似乎又瘦了,太後娘娘若是見了您,該心疼了。
”
淩畫點頭,“是忙了些,趁着離京前,将手邊堆積的事情做完。
”
孫嬷嬷一驚,“少夫人又要離京嗎?
”
這才大婚十幾日。
淩畫笑,“江南漕運有一樁事情比較棘手,我不去不行,本來大婚後就該立馬啟程的,也是因為新婚,才耽擱了這麼久。
”
孫嬷嬷歎了口氣,“那您此去多久?
時間會不會又很長?
”
“我會盡量縮短時間。
”淩畫也沒辦法,不确定什麼時候回來,隻能說,“年前一定趕回來過年。
”
二人來到長甯宮,太後一見淩畫,果然說她瘦了,聽說江南漕運又有事情,以前她并不問,如今多問了一句,淩畫也如實告訴她,是綠林扣了三十隻運糧船,太後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是有她去才能解決。
太後歎了口氣,“那小輕豈不是又要自己一個人在家了?
你們才大婚十幾日,就要聚少離多了,這怎麼行?
”
淩畫笑,“反正,我還有兩年才能卸任,兩年内,也沒法要孩子。
”
太後是過來人,嗔她一眼,見她眉眼間還是女兒家的神态,便揮退了左右,隻留了孫嬷嬷,對她問,“都十幾日了,你們沒圓房?
要孩子跟圓房,可不沖突,怎麼說也要先圓房,孩子是可以過二年再要。
”
淩畫雖然習慣了厚臉皮,但到底是個姑娘家,沒想到太後隻看她眉眼,便能看出來,她臉一紅,小聲說,“總要讓小侯爺先習慣我,此事、咳咳、也是急不得。
”
她生病時,宴輕抱她,伺候她,被她黏了兩日,已夠可以了,後來他大約醒過悶來,轉頭就不想搭理她了,如今還在兩百裡外的青山莊呢,她就算想圓房,自己也做不到。
太後也知道此事急不得,歎了口氣,“可是,你一走就兩三個月,怎麼培養感情?
豈不是更遙遙無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