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江河與封妙嫣上路了。

　　為了讓封妙嫣有自保能力，陳江河把浩然劍歸還。

　　這畢竟是浩然宗的傳承至寶，留在陳江河身邊不太合适。

　　封妙嫣本不打算接受，後來發現這把劍已經匹配不上陳江河目前的實力，隻好把浩然劍留在身上。

　　這次去中洲，她打算去一趟元陽劍宗——

　　如果還在的話。

　　二人沒有通過傳送法陣前往中洲，而是由陳江河拉着封妙嫣的手利用空間法則瞬間移動。

　　當初陳江河每一次瞬間移動的距離僅有千裡，而現在陳江河已經進入大乘期與渡劫境，瞬間移動的距離達到驚人的十萬裡。
饒是如此，陳江河仍然覺得不夠，他日若是能夠瞬間出現在昆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才算小成。

　　封妙嫣暗自吃驚。

　　因為陳江河利用空間法則瞬間移動，幾乎消耗法力。

　　以這種速度，不出三個月就能抵達中洲。

　　二人花了十天時間離開北庭的管轄區域，進入真正的無心海。

　　方圓萬裡難覓一座孤島。

　　封妙嫣難免會心慌。

　　之前還沒有來過真正的無心海，這是昆侖界最為兇險之地，碧藍的海水之下連一隻小蝦米都沒有。

　　二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座孤島歇腳，封妙嫣很快就發現孤島的異樣。

　　整座孤島由堅硬無比的金屬打造而成，而非岩石泥土，陳江河查探之後露出訝色：“這貌似是上古時期某個宗門留下來的法器，不過這件法器表面的紋路已經被歲月撫平，材料本身也已經失去了神性，淪為一堆廢鐵。
”

　　換句話來說，這件龐大的法器跟孤島沒什麼區别。

　　封妙嫣暗道可惜。

　　也不知道上古時期的哪個宗門能夠煉制出如此龐大的法器？

　　其用途又是什麼？

　　二人沒有深究，因為注定不會得到結果。

　　陳江河打算在這座孤島上休息一日再上路，入夜之後皎月高懸，分明比在北洲時看見的月亮要更大。

　　不知不覺，陳江河有些癡了。

　　夜色靜谧，尤其是沒有波瀾的海面更為難得，封妙嫣依偎在陳江河肩頭欣賞美景。

　　二人都沒有說話，生怕驚擾這份甯靜。

　　陳江河腦海裡想到了許多事情，似乎自己很少有這麼甯靜的時刻？
厮殺了大半輩子，是時候該休息休息了。

　　“将來若是沒有了紛争，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與你們度過餘生，不知道上蒼是否會讓我如願。
”陳江河自嘲，封妙嫣安慰道：“一定會的，無心海蹦哒不了太久！
”

　　陳江河默然。

　　他了解到的事情比封妙嫣更多。

　　然而——

　　越是深入了解，越是明白無心海不可戰勝。

　　君不見偌大的昆侖界豈是就是漂浮在界海上的一粒灰塵，在這片蒼茫的界海上漂浮着不知道多少如同昆侖界一樣的世界，其中不少已經徹底暗淡下去，再無任何生靈。
過不了多久，昆侖界就會重蹈覆轍。

　　“這世上當真有世外桃花源麼？
”陳江河喃喃。

　　封妙嫣欲言又止。

　　在這個問題上，自己似乎沒有發言權。

　　她的要求不高，如果這世界當真會滅亡，那麼她希望當那一刻來臨之時陳江河還在身旁。

　　到了後半夜，陳江河讓封妙嫣先行歇息，明日繼續趕路。

　　封妙嫣久久沒有說話，讓陳江河誤以為封妙嫣已經睡着，隻不過封妙嫣嬌軀傳來細微的顫抖，讓陳江河甚是疑惑。

　　“師姐，怎麼了？
”陳江河低聲問候，以為封妙嫣哭了。

　　封妙嫣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陳江河更加莫名其妙，封妙嫣好歹是返虛強者，怎麼會顯露出這種姿态？

　　莫非無心海有不幹淨的東西？

　　“師姐，醒來！
”陳江河低喝。

　　封妙嫣擡頭望向陳江河，陳江河看見這雙漂亮的眸子裡充斥着極度恐懼，陳江河立即把封妙嫣擁入懷中，道：“師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告訴我，别讓我獨自擔心！
”

　　“鬼！
”

　　封妙嫣聲音發抖，“我看見鬼了！
”

　　鬼？

　　陳江河怔住。

　　修為境界越高，就越是明白這世界上不可能有鬼。

　　連輪回轉世都不存在，怎麼會有鬼？

　　“師姐，你是不是看錯了？
哪兒有鬼？
”陳江河低聲安慰，認為是封妙嫣看錯了。

　　封妙嫣擡起蔥白的手指，指着遠處。

　　陳江河順着封妙嫣指尖方向望去，月亮就在遠處的海平面之上，幾乎占據了十分之一的天空。

　　起初陳江河沒有發現異樣，直至他凝眸觀望後才發現圓月之中似乎藏着一道身影！
而且還是女人的影子！

　　一刹那！

　　陳江河全身神經崩得很緊，竟也微微發抖。

　　欣賞了大半天的圓月之内竟然有一道女人的身影，這令陳江河感到驚悚！

　　封妙嫣弱弱開口：“你是否也看見了？
”

　　陳江河嗯了聲，沉吟道：“是一個女人……”

　　“但應該不是鬼。
”

　　“能出現在圓月之中，說明她是至強者，怎麼可能是鬼呢？
”

　　封妙嫣漸漸平靜下來。

　　顯然是陳江河這番話起了作用。

　　陳江河起身，凝望圓月中的模糊身影，根本看不清對方的模樣。

　　隻是隐約覺得這道身影的實力很強。

　　“師弟，好像有點不對勁。
”封妙嫣再次開口。

　　“她的身影似乎并不是出現在圓月之中，而是在我們與圓月的中間，所以才讓我們誤以為她是圓月中的人。
”

　　經過封妙嫣提醒，陳江河也發現了這點。

　　這個女人應該出現在無心海的上空，正好在陳江河與圓月相連的直線上。

　　不說還好。

　　說完之後陳江河驚出一身冷汗。

　　若是猜測為真，那麼這個女人距離他們并不遙遠，連百裡都不到！

　　而陳江河根本沒有覺察到對方的氣息……

　　這不是鬼又是什麼？

　　二人都處于神經緊繃的狀态，甚至連動彈都不太敢。

　　生怕驚動這道倩影。

　　陳江河嘗試着釋放神念查探對方的氣息，結果仍然無法感應到絲絲縷縷。

　　封妙嫣抓緊了陳江河的手臂，語氣緊張說道：“我，我好像聽見這個女人在唱歌……師弟可曾聽見？
”

　　陳江河搖頭否決。

　　話才說到一半，果真有動聽的歌聲鑽入耳朵，令陳江河身子巨震！

　　這歌聲婉轉動聽，又有幾分傷感。

　　陳江河閉上眼仿佛能感受到這首曲子的創作背景——

　　宗門破滅、生靈塗炭、山河破碎……

　　封妙嫣潸然落淚，被這首曲子影響到了。

　　陳江河深吸了口氣後運轉玄黃氣，讓腦子保持最清醒的狀态，否則容易誤入對方設置的陷阱。

　　“師姐，抓緊我的手。
”陳江河開口。

　　陳江河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一旦這個女人對他們發難，陳江河會立即帶着封妙嫣離開，直覺告訴他留下來可能會有麻煩。

　　幸好。

　　這個女人并沒有發難，仿佛隻是在表達自己的傷感而已。

　　但——

　　更加驚悚的事情發生了。

　　封妙嫣看見原本平靜的無心海面上竟然多了一具具浮屍。

　　而且這些浮屍都身着白色衣服，與半空中的那名女子類似，最令人感到驚恐的是這些浮屍都是女子，并且面孔朝下。

　　便是連陳江河都感到頭皮發麻。

　　封妙嫣抓得更緊了，讓陳江河微微吃疼，也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師姐不必擔心，這些浮屍似乎沒有危險，否則我們早就遇到麻煩了。
”陳江河說道。

　　封妙嫣漸漸冷靜下來，而後發現陳江河所言不假，這些浮屍的确沒有對他們怎麼樣，隻是靜靜漂浮在海面而已。

　　在二人的注視下，浮屍的數量越來越多。

　　半個時辰過去，就已經有數千具浮屍漂浮在海面之上，形成極為可怕的畫面。

　　封妙嫣心中那股恐懼的勁褪去，對陳江河說道：“你說，空中那名女子是不是在祭祀這些人？
還是在招魂？
”

　　陳江河沉吟半晌，說道：“像是在祭祀這些浮屍。
”

　　二人腦海裡生出許多疑惑。

　　比如這些女子是什麼來曆，浮屍又是什麼來頭？
是否與他們腳下這座孤島有聯系？

　　陳江河苦思不得結果，對封妙嫣說道：“得罪不起，難道咱們還躲不起麼？
”

　　他的意思是直接離開。

　　封妙嫣本來贊成陳江河的打算，卻又聽見了陣陣低泣，令她都忍不住悲傷落淚。

　　“她在哭。
”封妙嫣說道。

　　“她是不是在向我們求助？
”

　　陳江河仔細聆聽，确實聽到了如怨如訴的低泣。

　　聽者悲傷，聞者落淚。

　　二人合計之後打算進一步了解情況，至少這個神秘女子并沒有對他們釋放惡意，幫一幫是無所謂的。

　　陳江河試圖通過神念與對方溝通，但沒有得到回應。

　　他仔細感應之後久久不語，封妙嫣立即詢問他怎麼了，陳江河臉色凝重說道：“她并非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

　　“鬼？
”封妙嫣搶答。

　　陳江河搖頭，“不是人，不是神魂，更像是一道殘念。
”

　　“殘念？
”

　　封妙嫣吃驚。

　　“誰的殘念能夠留存在兇險的無心海之中？
”

　　陳江河無法給出解答。

　　封妙嫣猜測道：“既然如此，說明她沒有害我們的意思，八成是向我們求助？
”

　　“有可能！
”陳江河點頭贊同。

　　二人打消離去的念頭，留下來想想如何幫助這道殘念。

　　不知不覺，朝陽東升。

　　陳江河與封妙嫣眼睜睜看着這道倩影消失不見，而那些漂浮在海面上的浮屍也在逐漸減少。

　　直至火紅的朝陽從海面躍起，浮屍徹底消失不見。

　　就像做了一個夢，完全無迹可尋。

　　封妙嫣望向陳江河，“我們是不是做了一場夢？
昨晚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

　　陳江河目光堅定搖頭說道：“不是做夢，昨晚所經曆都是真實，我時刻保持冷靜清醒，也可以保證沒有進入幻境。
”

　　“那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封妙嫣喃喃。

　　二人讨論之後不得結果。

　　陳江河決定留下來觀察幾日，争取盡早弄清楚女人的意思。

　　接下來的十天時間裡，二人都待在這座海島上，每到深夜那道倩影都會準時出現，緊接着是數千具浮屍。

　　直至第二天朝陽東升，一切又都消失不見。

　　封妙嫣心中沒底，總覺得二人碰到鬼了，否則無法解釋這些。

　　陳江河心中則是有了另外的猜測，認為這并非鬼魂作祟，而是那名女子的殘念在提醒他們什麼事情。

　　“答案可能在海底，我們腳下這座孤島的底部！
”陳江河打算潛入海中一探究竟。

　　封妙嫣放心不下，想跟陳江河一同前往。

　　陳江河自然不答應，天知道真正的無心海下方存在什麼可怕的東西？

　　這可是連黑族都不敢涉足的區域！

　　帶上封妙嫣興許會有危險。

　　封妙嫣隻能待在孤島上等待陳江河回歸。

　　陳江河做好充足準備，縱身躍入蒼茫無心海之中，才下潛了一會兒陳江河眼前就一片漆黑，這兒連光芒都進不來。

　　嗡！

　　玄黃異火被陳江河祭出，得以看見方圓半裡的東西。

　　奇怪的是陳江河發現神念在無心海之下無法施展出來，尤其是那些漆黑的區域，更是直接隔絕了陳江河的神念。

　　陳江河仔細感應過後臉色微微變化。

　　這是界海的氣息！

　　而且是最為精純的界海！

　　比那些黑族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還要濃郁千百倍。

　　還要繼續下探麼？

　　這是陳江河所面臨的問題。

　　如果繼續下探，興許會遇到危險；可若是不繼續下探，就無法弄清楚問題的答案。

　　“話說回來真是可笑，我已經是渡劫大能了，還這般猶豫。
既然對方沒有害我的意思，我完全可以放心下潛。
”陳江河自語。

　　繼續下潛。

　　周圍都是漆黑的海水，以至于讓陳江河忘記時間的存在。

　　越往下，海水越是冰涼入骨。

　　就在陳江河不清楚自己下潛多少距離的時候，驚悚的畫面在他眼前緩緩展開！
玄黃火照亮方圓半裡海水的區域，在這個區域中竟然漂浮着數十具浮屍！
而且這些浮屍都是披頭散發的女子，以直立的狀态漂浮在漆黑的海水中。

　　陳江河頭皮幾乎炸裂。

　　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可怕的畫面，心髒都差點跳出來！

　　海底立屍，不祥之兆！

　　陳江河下意識想要回到海面，但冷靜下來後發現這些隻不過是浮屍而已，并沒有對陳江河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所以陳江河選擇繼續下沉。
一路下來陳江河遇到了不少浮屍，而且越往下遇到的浮屍數量越多。

　　一眼過去望不到盡頭。

　　終于，陳江河觸碰到了海底，讓他懸着的心放下來。

　　“這是……”

　　陳江河瞳孔收縮。

　　平坦的海底除了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立屍之外，還有一座恢宏大氣的宮殿，陳江河馬上意識到他們之前落腳的海島其實是宮殿的一部分。

　　而那些濃郁的界海氣息就是從這座宮殿之中散發出來。

　　陳江河腦海裡浮現一個荒唐的念頭——

　　莫非這是界海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