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站在浩大的星門面前,渺小如塵埃。
尤其是星門上點點星光閃爍,完全蓋過了二人的氣息,讓陳江河與雲千秋心生渺小。
陳江河沒有猶豫,立即上前欲開啟星門。
雲千秋陡然低喝,“小心!
”
陳江河聞聲止步,感知到兩座石像氣息發生變化,下意識望向左邊的那座石像。
“他……”
“似乎在複活?
”
陳江河确信沒有看錯。
原本的石像發生輕微顫抖,不斷掉落石塊顯露出其内的血肉肌膚。
“爾等何人?
為何硬闖界門?
”未見其貌,先聞其聲。
雲千秋挑眉,像是想起了什麼。
陳江河沒有立即回應,而是等待石人身上的石塊全部掉落,直至顯露出原貌。
這是一名面色剛毅的年輕男子。
而右邊的那座石像同樣已經顯露原貌,是一名女子在鎮守。
一男一女,陰陽協調。
沒等陳江河開口,雲千秋便意識到了什麼,清冷的面孔上浮現幾縷激動。
陳江河很少見到雲千秋這般失态。
“他們是……”陳江河猜到了大概。
雲千秋,“是我的師兄與師姐,他們還活着!
”
“二師兄,三師姐,你們怎麼在這兒?
”
雲千秋難以抑制激動。
年輕男子打量着雲千秋,冷漠的眸子裡逐漸泛起驚訝之色,确認眼前之人是他師妹之後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師妹,你怎麼會在這兒?
”
另一邊的師姐走過來,詢問雲千秋近況。
雲千秋喜極落淚,傾訴着她對二人的思念之情,兩位守門人情至深處亦淚滿襟。
一番叙舊過後,雲千秋為二人介紹陳江河。
“這位是……”
話說到一半。
二人下意識要向陳江河行禮。
他們都把陳江河當成無極帝尊了。
雲千秋,“師兄師姐誤會了,他并非師尊,而是師尊的親子陳江河。
”
二人眼神茫然。
之前怎麼沒有聽說過師尊有子嗣?
莫非是假的?
聯想到這兒,二人看向陳江河的目光中充滿警惕,不太相信這層身份。
雲千秋不得不解釋:“有些事情一時半會跟你們說不清楚,師兄師姐隻需要知道他不僅是師尊的幼子,而且還是我的道侶。
”
二人聞言神色稍緩。
既然是師妹的道侶,那就沒事了。
而且二人已經相信了大半,因為陳江河氣息過于年輕,而他所具備的實力已經超越他們。
除卻師尊的子嗣之外,誰還能做到?
雙方相互認識。
陳江河知道了二人的姓名,一位是雲千秋的師兄王七,另一位則是雲千秋的師姐許九。
雲千秋話歸正題,詢問二人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王七面色堅定,沉聲說道:“既然你們已經尋到此地,應該已經明白這是師尊的布置。
師尊踏入超脫境界之後以大法力構建了前往彼岸的通道,入口便是我們鎮守的界門。
這是師尊的後手,以便将來能夠随時回來。
”
陳江河與雲千秋震驚無比。
隻聽說過前往彼岸需要獻祭肉身,還沒聽說能往返彼岸的。
無極帝尊果然是天縱奇才!
以至于陳江河有種活在父親陰影下的感覺。
“多少年來,很少有生靈踏足此地,實力不足的都死在宇宙塵埃中。
你們能越過宇宙塵埃,說明你們已經具備前往彼岸的資格。
按理說我不該阻攔你們,但……”許九欲言又止,陳江河忙說道:“還請師姐言明。
”
許九怅然歎息,“隻是師尊至今未歸,而且在師尊離去之前就曾告訴我們,界門的另一邊充滿未知的危險,叮囑我們不可随意踏足。
我擔心你們若是去了彼岸,将迷失在那邊。
”
這是合理的擔心。
陳江河微微搖頭,“師姐此言差矣,若非前方無路我們怎麼會前往彼岸?
何況父親的選擇亦是前往彼岸,這條路沒有錯。
”
而後幾人陷入沉默。
得知各大界域接連淪陷,王七和許九都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理解了陳江河與雲千秋的緊迫感。
“好,我送你們一程。
”王七點頭首肯。
“不過你們要記住,師尊曾說過彼岸并非仙界,而是充滿未知恐怖的地方。
而且你們多半要獻祭肉身才能前往,在途中不要執着于保留肉身。
”
二人認真記下。
王七與許九回到各自位置,運轉法力與咒術開啟這座浩大的界門。
轟隆隆!
這一瞬間,整片星空都在顫抖。
陳江河握緊雲千秋的手,時刻準備着前往門的另一邊。
界門上的星辰全被點亮,照亮了整片星空,陳江河迎着刺眼的光芒直視界門,看見界門已經開啟了一條縫隙。
濃郁的特殊能量因子通過這條縫隙溢出,如海嘯般将二人淹沒。
許九釋放的神念在二人腦海響起,“我們隻能維持界門開啟十息時間,你們馬上通過這條縫隙進入界門!
”
陳江河不再猶豫,握着雲千秋掌心飛入縫隙。
轟隆隆!
王七與許九卸去法力,界門迅速關閉。
看着界門外空蕩蕩的區域,許九心生憂傷:“才與小師妹叙舊沒多久,就又送她上路,希望他們能在彼岸遇見師尊。
”
“話說回來……”
“這麼多年過去,也不知師尊如何?
”
“是否安康?
”
二人分列界門左右,聊天的時候一點點化為石像,直至徹底沉寂下去。
界門上的星辰迅速黯淡,星空恢複死寂沉沉。
界門之後,異象頻生。
陳江河緊緊握住雲千秋的手,始終不願意松開,生怕二人會分散在彼岸的各處。
正如王七與許九所言,進入界門之後有股冥冥中的力量似乎要磨滅二人的肉身,陳江河不舍得自己的肉身在拼命維持,奇怪的是陳江河運轉玄黃力之後那股磨滅的力量随之消散,讓他的肉身得以保存。
陳江河突然想到了什麼,望向身旁的雲千秋。
雲千秋面對冥冥中的磨滅力量,體表散發出朦胧的淡白色光芒保護肉身,竟也沒有磨掉肉身。
二人驚疑不定,最終歸功于無極帝尊構建的這條通道。
陳江河漸漸明白過來,之所以沒有在地球上看見無極帝尊的肉身,是因為這位絕世強者帶着肉身強勢登陸彼岸。
時間漫長。
二人所經曆宛如大夢一場。
他們看見,一座座界域從蠻荒到文明鼎盛,然後又沉寂在界海。
沒有人能夠逆轉。
看多了,整個人也就麻木了。
除此之外。
二人還看見許許多道虛影正在獻祭肉身,希冀能夠踏入彼岸。
大部分人都以失敗告終,隻有少之又少的人成功。
成功的那些人化為光雨,那是精神力的具象化,一點點沒入浩瀚的彼岸之中。
成為彼岸的一部分?
陳江河對于彼岸充滿迷茫與未知,心中竟升起些許悔意。
若非想方設法前往彼岸,興許還能與家人共度萬年時光,而今到了彼岸不得不與家人天人永隔。
何年何月才能回家?
雲千秋掌心發力,對陳江河說道:“再回頭看一眼,那是家的方向。
”
陳江河回頭望去。
那點微弱的光芒逐漸黯淡,直至消失不見。
他知道,那是他的家鄉。
“我的家鄉,再見了……”
強烈的精神力沖擊讓二人無法維持清醒狀态,雲千秋亦知道二人無法同時登陸彼岸,趁着二人還清醒的時候對陳江河說道:“記得來找我,我會一直等你。
”
“不要!
”陳江河抗拒。
“我們說好不分開,豈能松手?
”
雲千秋慘然一笑,“人難勝天,總有我們做不到的事情,不必為此沮喪。
答應我,一定要來找我。
”
陳江河縱有千萬般不甘,也無法一直握着雲千秋的手。
“趁我們還清醒,有什麼話趁早說,我怕這是我們的最後一面。
”雲千秋說道。
陳江河,“不!
我會去找你,不要說這些沮喪話。
”
雲千秋這張始終清冷的面孔終于浮現溫暖的微笑,對陳江河說道:“那好,我會一直等你,直至天荒地老。
”
陳江河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雲千秋的面容就在他眼裡模糊下去。
即将離别的關頭,雲千秋将脖子上的吊墜扔到陳江河身上,讓他按照此物尋找她的下落。
“我等你……”
陳江河的手抓了個空。
雲千秋徹底消失在他視線之中,陳江河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無力感。
手被松開的刹那,陳江河心中緊繃的那根弦斷了,以至于壓制了許久的疲倦瞬間席卷全身。
陳江河閉上眼,任由肉身如海面浮萍漂泊。
再次睜眼。
陳江河出乎意料再次見到雲千秋。
二人已經來到彼岸,正矗立在山峰之上,直面西墜的夕陽。
雲千秋說了許多話,但陳江河怎麼都聽不清,陳江河想說些什麼同樣說不出口,轉頭的刹那分明看見雲千秋絕美的面孔上充滿哀傷,任由眼淚恣意流淌。
陳江河擡手,欲為她拭淚。
然而撲了個空,雲千秋身影逐漸模糊下去,讓陳江河無法觸碰。
陳江河瘋了似的要抓住雲千秋,最終隻能眼睜睜看着她一點點消散在夕陽餘晖下。
“不要走!
”
陳江河憋在胸口的話終于喊出。
眼前景象寸寸破碎,陳江河猛然睜眼,才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奇異空間。
在這片空間之中,入眼都是灰茫茫的霧氣。
前後左右上下,皆是如此。
“我這是在哪兒?
”陳江河茫然。
仔細查探肉身,幸好還保存完好,并沒有被磨滅。
陳江河強作鎮定,嘗試走出這片灰茫茫的空間,走了不知道多久仍不見盡頭。
胸腔之内再次滋生出一股憤懑。
費盡心思與修為才抵達的彼岸,原來就是這個鬼樣嗎?
家鄉的生靈還等着陳江河回去解救。
陳江河愈發茫然,不由得發出苦笑:“哈哈,這就是所有生靈心心念念的彼岸嗎?
宣錦曾說過彼岸是萬古騙局,我早該相信他說的話!
”
再回首。
哪還有回頭路?
連家鄉都不可見了!
迷茫與絕望之際,陳江河索性盤坐在虛空之中默默修煉,越是急躁越找不到出路。
在這片沒有任何能量因子的空間内,陳江河修為提升極其緩慢。
按照這種速度,就算過去十萬年都未必能夠觸摸到超脫境界門檻,陳江河仍然試圖讓自己保持冷靜。
急躁解決不了問題。
反而會讓自己更加絕望。
在這片空間之中始終無法感受到時間流逝,陳江河更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
興許是三五年,又或者是數百年。
陳江河耳朵動了動,聽見自遠方傳來的浩大祭祀之音,初時虛無缥缈、若隐若現,随着時間流逝逐漸變得清晰可見。
祭祀之音中夾雜着鐘鼓聲,沉悶而不失莊重肅穆。
似乎……
還有哭聲?
陳江河幽幽睜眼,莫非是家鄉的人得知他身死,所以在祭祀自己?
想到這裡,陳江河尋找聲音來源。
随着聲音越來越清晰,陳江河終于确定聲音傳來的方向,于是順着這個方向飛去。
近了。
浩大的祭祀之音更加清晰,鐘鼓聲讓陳江河心髒跟着跳動。
走了不久,前方出現一座古樸木門,陳江河眸色微微變化,心想這興許是就是出口。
沒有多想,陳江河越過木門。
強烈而又刺眼的光芒把陳江河淹沒,就連陳江河都下意識閉上眼。
一片未知之地上,短短百裡範圍之内演繹着春夏秋冬四種季節的景色,而且四季景色并非泾渭分明,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比方說往前走兩步就會下雪,往左走四步則是秋風蕭瑟,往後十步又是夏日炎炎。
一步一景,光怪陸離。
這片天穹之下有龐大的飛禽在翺翔,不過這些飛禽的形态并非一成不變,時而是小鳥模樣、時而是遮天蔽日的巨大飛禽、時而是用耳朵充當翅膀的飛象……
在這片蠻荒之地,一群身穿麻衣的人族正圍繞着血色祭壇祭祀。
為首者赫然隻是名十來歲的小姑娘,小姑娘額前的碎發已經被汗水打濕,嬌弱瘦小的身軀不斷顫抖,似乎已經達到極限。
“大祭司,這樣真的能成麼?
”一名高大的漢子詢問。
小姑娘睜開眼,蒼白的嘴唇動了動:“應該可以……”
漢子聽出小姑娘沒什麼底氣,本打算指責一二,轉念想到他們部落本就孱弱無比,根本不可能召喚來強大的神祇。
而且放眼這片大陸,能成功召喚神祇的祭司少之又少。
何必為難眼前這個小姑娘?
身為祭司的小姑娘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喉嚨一甜翻湧起鮮血從嘴裡噴出,導緻這場祭祀戛然而止。
浩大的祭祀之音驟然停止,一雙雙錯愕的眼睛望向祭司。
祭司氣息虛弱,跪在地上掩面痛哭:“我對不起族老,還是沒能召喚守護神祇,都是我的錯。
”
整個部族陷入沉默之中,都沒有人開口指責祭司,因為他們知道這場白日夢總要醒來的,或早或晚罷了。
漢子歎息。
正欲開口安慰,忽見血色祭壇上光芒閃爍,并且夾帶着一縷縷強大無比的氣息。
衆人後知後覺,都感知到了這股氣息,紛紛望向血色祭壇!
“那是……”
“神祇降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