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玉成心神震動。
他沒有想到,陳江河的決定竟然是與聽雪長老硬碰硬。
恐怕沒有人具備陳江河的勇氣。
這是送死之舉!
他大聲呼喊,希望陳江河三思而後行,陳江河淡淡說道:“你覺得,我有得選麼?
”
盧玉成霎時間無言以對。
是啊。
陳江河哪還有選擇的餘地?
唯有殺出一條血路罷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盧玉成暗道自己缺的就是陳江河這股一往無前、視死如歸的氣質。
隻有具備了這些氣質才能稱之為強者。
“北冥,保重!
”盧玉成鄭重說道。
陳江河再次笑了笑,“語氣别這麼悲傷,讓人以為我要赴死似的。
”
盧玉成錯愕過後失笑。
臨危不懼,這是陳江河的又一品質。
學吧,學無止境。
陳江河升空,站在聽雪的對面,雙方距離不到十丈。
聽雪細細打量陳江河:“我不明白,你哪來的底氣與老朽叫闆,就不怕我擡手把你鎮壓麼?
”
“這也怕,那也怕,如何成長為強者?
”陳江河反問。
聽雪眸光中流露出濃濃的忌憚,陳江河給他帶來深深的危機感,無論如何都要把陳江河斬殺,否則将來定會殺了他。
是的。
會把他殺了!
聽雪絲毫不懷疑這點。
“年輕人,你的肝火太盛了,我替你滅滅火!
”聽雪擡起枯瘦的巴掌朝陳江河拍下。
陳江河并未躲閃,揮拳迎了上去。
聽雪眼底流露出一抹諷刺,在他看來陳江河無異于自尋死路。
雙方尚未碰撞,虛空已承受不住二人釋放的威壓,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崩碎。
第一次交鋒,雙方都不落下風。
嗯?
聽雪驚訝。
陳江河渾厚的真元已經不亞于他,更值得稱道的是陳江河的肉身。
甚至比聽雪還要更強上幾分。
“好可怕的肉身,難怪三大宗門就算與紫微丹宗撕破臉皮都要保你,确實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好苗子。
”聽雪對于陳江河不吝贊美,下一刻又說道:“但,你這輩子做過最愚蠢的決定就是與老夫硬碰硬,我不會讓你活着回去!
”
陳江河臉色不變,“多說無益,隻能說明你心虛了。
”
聽雪白發飛舞,怒意直沖九重天。
元蟄等人不得不迅速倒退,不敢距離戰場太近免得被波及,他們的實力比起二人差多了。
無極仙宗的長老臉色鐵青,聲音顫抖:“聽雪的強大我早有預料,為何北冥的實力也這般強大,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
逍遙仙宗甚至破口大罵起來。
自己苦修萬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陳江河這個後生竟然在短短千年内反超!
還是個人嗎?
“我倒希望聽雪能夠滅滅北冥的氣焰,以免他太過驕傲。
”逍遙仙宗長老砸吧嘴,元蟄幽幽說道:“如果是你年少成名,并且在短時間内獲得北冥的成就,我想你也會很嚣張。
”
逍遙仙宗長老擺擺手,“錯了,我會比他嚣張百倍。
”
元蟄長老:“……”
“可惜我不是他。
”逍遙仙宗長老搖頭。
“罷了,還是希望北冥能夠勝出,聽雪的心思太過可怕,讓整個紫微丹宗為他陪葬。
”
三人漸漸沉默下去,注視着穹頂之下的戰場。
陳江河與聽雪大戰三百回合,一時間竟不分上下,沒有人看得出來是誰占據了上風。
越是如此,越是證明陳江河的可怕。
盧玉成身子搖晃,默默攥緊拳頭:“當初我們在秘境之時他的實力遠遠沒有今日的離譜,這才多少年不見就已經成長到這個地步?
都能夠與老牌強者比肩了!
而我……竟然還在原地踏步,被他拉開了距離。
”
他沒有感到恥辱,反而感到了激勵。
自今日之後,盧玉成把陳江河視為榜樣與标杆,成為他前進的動力!
穹頂之上的戰場異常激烈。
術法的光芒把兩道身影淹沒,二人時而進入虛無,時而出現在萬裡之外的山川大海。
方圓百萬裡内都留下二人的打鬥痕迹。
此乃真正的強者!
時間流逝。
竟然過去了三個月之久,聽雪誤以為陳江河的真元會迅速見底,殊不知到了現在陳江河的真元還無比充裕。
反倒是聽雪真元率先見底。
幸好渡劫境強者能夠通過許多渠道補充真元,隻需要幾個呼吸就能補充完畢。
陳江河抓住聽雪補充真元的機會展開淩厲的攻勢,聽雪頭一次被陳江河擊入地底,引得元蟄等人目瞪口呆。
聽雪竟然率先顯露頹勢?
要知道聽雪距離天王境界已經不遙遠了。
是否說明陳江河半隻腳已經邁入天王境界之中?
元蟄呼吸急促,“這哪是千萬年難得一見的奇才?
分明是十個紀元都未必能遇到的好苗子!
”
“這是未來的帝尊!
”
其餘二人無比贊同。
主要是他們沒有見過這麼猛的年輕人。
不!
陳江河不像是年輕人,更像是老怪物轉世。
這些人的想法若是被鶴陵知曉,一定會氣得吐血,他算是老怪物轉世了,奈何仍然比不上陳江河的速度。
而且差距極大!
彼時。
聽雪心潮澎湃,隻感到無盡的恥辱。
堂堂紫微丹宗的太上長老、睥睨天下上萬年的老怪物,竟然被小輩鎮壓。
“你,怎會如此強橫?
”聽雪大怒。
陳江河:“無可奉告,我隻能告訴你,你的末日到了!
”
聽雪當然不信邪。
與陳江河再次交手,陳江河愈戰愈勇,展現出來的實力越來越強大。
也讓聽雪越來越吃力,潔白的衣裳沾滿鮮血。
而且都來自他自己。
反觀陳江河滴血不沾,仍然睥睨天下!
陳江河逐漸适應自身的雙體系實力,威力果然不可同日而語,如今他甚至覺得能夠挑戰真正的天王強者。
當然。
他知道這是錯覺。
雖說天王強者仍然隸屬渡劫層次,但與尋常渡劫境相比起來又大有不同,不是三言兩語能夠概括。
“老東西,認輸吧。
”陳江河開口。
聽雪,“狗東西,當年老朽叱咤風雲之時你祖宗還沒有出生!
你有什麼資格用這種語氣跟老朽說話?
”
“這恰恰說明你的廢物。
”陳江河開口。
聽雪臉色發黑。
正欲辯駁,又被陳江河一劍挑飛,導緻胸膛出現一口血洞。
元蟄為陳江河鼓掌叫好。
陳江河為他們獻上了精彩的大戰,令這些人受益匪淺。
聽雪止住身形,低頭看向胸口的血洞。
一時間竟有些出神。
多少年了?
他記不清,已經有多久沒有受過如此嚴重的傷勢。
似乎還是在元嬰的時候?
“記不得了……”聽雪輕歎。
他沒有選擇繼續進攻,而是望向不遠處同樣沒有進攻的陳江河,反問:“你不動手,是在輕視老夫嗎?
”
陳江河擦拭浩然劍身的血迹,輕聲說道:“輕視?
不見得,面對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前輩,輕視将會付出沉重代價。
”
聽雪哈哈大笑。
不知不覺間竟有血迹從嘴角溢出。
陳江河皺眉,竟嗅到了些許危機感襲來,令他通體冰寒。
聽雪再次看向陳江河,令陳江河頭皮發麻,下意識後退想要拉開距離。
但——
還是慢了半步。
陳江河發現周圍虛空變得堅固,撞上去宛如撞上銅牆鐵壁。
一座虛拟的丹爐穹頂之下浮現,把陳江河禁锢在丹爐之中,這座丹爐與孫和風凝聚的有所不同,這是底蘊深厚的直觀體現。
細細打量,陳江河發現這座丹爐樣式與大赤爐相仿。
難道說……
聽雪似乎知道陳江河的疑惑,淡淡說道:“這座虛無的丹爐正是按照師尊那座丹爐演化,當年我遇到師尊的時候他老人家正周遊天下,路過我的故鄉時小居三年,随手指點我進入這條路上,距今已有三五萬年了吧?
”
“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
“師尊是我這輩子的恩人,隻要把大赤爐雙手奉上,我可以念在同門情誼份上饒你性命。
”
陳江河恍然大悟。
看來聽雪果真是赤王的弟子,比起陳江河還要更加正統。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可能把大赤爐交出去,如今大赤爐已經認主,說明這是他的東西。
赤王沒有把大赤爐交給聽雪,說明他并非有緣人。
“強求沒有好結果。
”陳江河答道。
聽雪臉色驟冷,冷哼道:“你雖算是我的師弟,卻誤入歧途不懂回頭,今日我便代替師尊教訓你!
”
陳江河已做好準備。
最終還是被這座丹爐傷到,丹爐之内處處彌漫着殺機,刺痛陳江河的每個細胞。
以至于陳江河的肉身确實有被瓦解的迹象。
陳江河冷哼,開始運轉玄黃經抵擋,雙方達成某種平衡。
聽雪歎道:“不要再做無用功了,反正最終都會死的,這是何苦呢?
”
陳江河盤坐在丹爐内的虛空之中,通體散發出縷縷金色光芒,同時有一個個怪異的符文飛向半空。
“大赤爐,出!
”陳江河低喝。
一尊通體赤紅的丹爐出現在陳江河頭頂,垂落赤霞保護陳江河免受傷害。
聽雪看見大赤爐之時呼吸急促。
沒錯。
這座丹爐上有師尊殘留的氣息!
确實是師尊的傳承至寶!
“拿來!
”聽雪低喝。
陳江河緊閉雙眸,幽幽說道:“你不妨問問大赤爐的器靈誰才是他的主人。
”
“黃口小兒妖言惑衆,老朽今日會清理門戶。
”聽雪默默向丹爐注入真元,意圖把陳江河煉成一灘膿水。
這次發力,果然有成效。
衆人分明看見陳江河肉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不多時就變成了人幹。
聽雪微微松了口氣。
跟他鬥?
陳江河不夠格。
元蟄長老三人幾乎動身,被聽雪警告不得插手,否則他會馬上獻祭紫微丹宗的所有弟子。
之前三人嘗試過離開紫微丹宗,最終發現聽雪已經把整座宗門封鎖,連一隻蒼蠅都無法進出紫微丹宗。
在這個領域内,聽雪就是主宰。
三人不敢動彈,隻能替陳江河捏了把冷汗。
封妙嫣與盧玉成站在一起,盧玉成沉聲說道:“大事不好,北冥陷入生死危機了。
”
身旁的女子沒有開口。
盧玉成疑惑,下意識側目看向封妙嫣,發現這名女子表情雖有些許擔憂卻還能保持冷靜。
“你不擔心?
”盧玉成反問。
封妙嫣表情發生微妙變化,輕描淡寫說道:“擔心,那又有什麼意義?
”
盧玉成神色一滞。
緊跟着封妙嫣繼續說道:“相信他,他不會隕落在這個窮鄉僻壤,他是這個紀元最耀眼的那顆星辰。
”
聞言。
盧玉成緩緩擡頭看向被禁锢的陳江河。
無論怎麼看,陳江河都沒有反制的能力,而且他的肉身還在迅速枯萎。
聽雪不禁笑道:“這座丹爐能把你的生命精華榨幹,讓你最終隻剩下一具幹枯的屍體,不過好歹能留下全屍。
”
“誰讓老朽仁慈?
”
陳江河思緒與外界隔絕,任由肉身如盛開過後的花朵般枯萎。
時間點點流逝。
他的肉身變得幹巴巴,以至于原本才剛剛合身的衣裳變得空蕩蕩,盧玉成臉色更加凝重:“他似乎沒有了生命氣息?
”
“再等等……”封妙嫣始終相信。
聽雪釋放神念進入丹爐之中,幾番查探後感應不到陳江河的精神與生機波動,這才确認陳江河已經死了。
丹爐撤走,陳江河肉身砸在某座山峰上。
元蟄等人迅速上前查看,都沒有感應到陳江河的生機,以至于三位長老悲憤欲絕。
“聽雪!
!
你這個歹毒的老東西,怎麼能用這種方式殘害後生?
”元蟄長老率先向聽雪發難,根本不怕聽雪。
聽雪投來冷漠的目光。
這反而把元蟄徹底激怒,元蟄低吼道:“老東西,你給我等着吧!
三大宗門都容不下你,你以為中洲還能容得下你麼?
”
“隻要我能掌握師尊的完整傳承,中洲就還需要我。
”聽雪始終堅信。
元蟄沒了脾氣。
因為聽雪這句話沒有說錯,世道就是這麼現實。
陳江河死後,沒有人會為他報仇。
無極仙宗長老用力握緊拳頭,一字一頓說道:“誰說沒有人為陳江河出頭,我們無極仙宗率先與紫微丹宗切割!
”
逍遙仙宗長老緊随其後。
越是強大的宗門,其長老責任感便越強。
能他人所不能,為他人所不為!
聽雪壓根沒有聽進去,大步走向陳江河,目标是懸浮在陳江河頭頂上的大赤爐。
當他的手掌握在大赤爐上,眸子裡的貪婪已經遮掩不住,大笑道:“哈哈,師尊我做到了,我是您最得意的弟子嗎?
”
大赤爐通體滾燙,聽雪不在乎。
隻是他很快意識到不對勁,大赤爐像是被固定在陳江河頭頂虛空,完全無法撼動。
這是如何回事?
聽雪傾盡全力,都無法撼動分毫。
直至元蟄長老幽幽說道:“聽雪,你要不要看看北冥的肉身?
”
聽雪心情煩躁,哪有心思看一具幹屍?
匆匆一瞥間,聽雪心頭狂突,陳江河的肉身正在迅速充盈,眨眼間已經恢複到巅峰狀态。
下一刻。
陳江河睜眼,雙眸之中有閃電驟然亮起。
聽雪噔噔噔後退。
“你還活着?
”
“不對,你已經死了!
這都是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