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我寫個條子
“源子,問你個事兒呗。
”
去軋鋼廠的路上,許大茂賣力的踩着車镫,一邊喘氣兒一邊說道。
李源坐在後座,心裡正尋思着以後是不是幹脆找個“司機”,坐車可比騎自行車舒服多了,而且騎自行車多了,還容易壓迫前列腺……
聽許大茂這麼一說,他悠悠笑道:“大茂哥,什麼事啊?
”
許大茂道:“沒大事,就問問你,那婁曉娥找你看病,她得了什麼病啊?
”
李源樂道:“你問這幹嗎?
這是能問的麼?
”
許大茂忙道:“兄弟,哥哥可沒存壞心。
我媽以前不是在她家做活麼,兩家關系挺近的,知道她病了,所以讓我問問你。
源子,憑咱們倆的關系,這點小忙你不能不幫吧?
”
李源連連搖頭道:“這恐怕不行,要是尋常小毛病,咱們哥們兒間說說笑笑也就算了。
可這……真沒法說,伱也别問。
我是醫生,有醫德要求,确實沒法說。
”
許大茂一聽這話,心裡發涼,他現在有八成确定,婁曉娥身體是有問題的,還是有大問題。
現在就等他老子去工人醫院的藥房找關系,打聽清楚婁曉娥到底拿的什麼藥,再找個老中醫問問,才能确定最後的決定……
李源知道許家在打聽什麼,也知道他們在謀求什麼,不過沒當回事。
他們如果真能說服婁家嫁女,那是他們的本事,李源不阻攔。
他們若說服不了,把黑鍋扣他身上,那他們也别想得逞。
在大院裡許家不是個兒,在軋鋼廠裡他們仍不是個兒。
許家爺倆兒連傻柱都弄不倒,也就那麼回事了……
許大茂不知李源心中所想,一邊蹬着自行車,一邊“好心”勸道:“源子,我昨兒見婁家丫頭一直盯着你看,八成是看上你了。
要她是個好的,哥哥肯定祝你倆幸福,婁家多有錢呐,娶了婁家丫頭,這輩子就等着享福了。
可她要是有病,那這門親就不是好親了。
你要是為了錢出賣了自己的婚姻,那以後哥哥可就瞧不起你了!
”
李源:“……”
這孫子,還真他麼是孫子。
……
“孫叔,您這是……”
進了軋鋼廠,許大茂心事重重的走後,李源自己汽車到了工人醫院,沒進樓,就看到孫達和一個陌生中年男人站在那,看到他後明顯集中了過來,顯然是來尋他的。
李源隻當是聶家或是婁家的事,不想孫達卻介紹道:“李源,這是咱們軋鋼廠采購五科的張大慶張科長。
”
李源握手道:“張科長您好,我是李源。
”
張大慶人長得很精神,濃眉大眼,看起來也是一身正氣,他握住李源的手後笑道:“早聽說趙科長有一個得意弟子,一表人才,今天看了,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啊!
”
孫達見李源笑而不語,便笑了笑道:“老張,都是自己人,有事你直說,一會兒人多起來不好說了。
”
張大慶笑道:“看來真是自己人,小李,我和你孫叔孫副處是好多年的老戰友了,咱們就直接說。
軋鋼廠采購處一共五位科長,我是第五個,專管計劃外的采購工作。
其他的都好說,就是這肉啊,太難弄了。
正巧我最近聽說,下面的紅星公社秦家莊有一夥猛人,帶着民兵連進山,很是打了不少野豬、狍子。
小李,要不是五六年上面發了指示,不許城裡各單位出動保衛力量進山打獵,咱們根本不用這麼麻煩。
可命令下來後,誰都不敢動了。
現在想找肉,隻能去下面求爺爺告奶奶。
”
孫達見他啰嗦,就對李源道:“老張打聽到秦家莊的民兵隊長是你二哥,這不就來找你了?
李源,你要是方便的話,幫個忙……”
李源笑道:“孫叔您都開口了,我還有什麼不方便的?
這樣,我寫個條子,張科長拿去給我二哥,應該沒什麼問題。
”
孫達:“……”
張大慶:“……”
見兩人沒反應,李源就從解放包裡拿出紙筆,寫下:二哥,張大慶科長是我孫叔的戰友,請予以幫助。
頓了頓,又寫下一行:至少一頭野豬,兩隻狍子。
最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将紙箋撕下來交給張大慶後,李源笑了笑,道:“若沒有其他事,我去上班了。
”
帶民兵進山打獵,獵物肯定是要歸公的。
所以賣不賣,都和他沒關系。
李源猜測二哥李江帶民兵進山,多半是為了趟路,然後再和李家兄弟們進山打獵。
路熟了,就好打了,進退皆可。
李家幾兄弟,精着呢。
張大慶掃了遍紙面後,忙笑道:“李幹事上去吧上去吧,謝謝你了。
”
孫達也笑着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先去吧。
等李源走後,張大慶看着他消失在大門口的背影,啧啧道:“老孫,你那口子收的這個弟子不得了啊,天生是當領導的。
這才是個七級辦事員,寫條子寫的那叫一個自然順暢。
”
孫達也覺得好笑,不過他摸了摸下巴搖頭道:“你不了解他,這孩子是真的一點這方面的心思都沒有。
昨天……”
說着,他将聶家準備運作李源去港島給大領導當保健醫生,并和聶遠超的女兒之間的事大緻說了遍後,最後道:“這種躍龍門的事,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換你你做得到?
中午的時候聶遠超還親自叫他去二樓,問他為什麼不去港島,看樣子還想再勸一勸,結果還是拒絕了。
你說他是故意弄這套惹人笑的人嗎?
”
張大慶聞言大吃一驚,看着孫達道:“真的假的?
”
孫達呵呵道:“你是在外面野慣了,不打聽廠裡的事。
不信你去問問,聶遠超的閨女恨不能把這小子揣進口袋裡,霸道的都不讓其他小護士見他,你以為呢?
行了,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給你說,小李的醫學天賦非常強,而且一心鑽在這裡面。
現在壓根兒不是我們家老趙在教,是我們家那位老爺子親自在教,教的還是老趙都沒學過的趙家絕學。
以後指不定有你再求人家的時候……”
張大慶笑不出來了,道:“老孫,過了啊,我就開個玩笑。
别說以後,現在我就求着人家呢。
我是那種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的人嗎?
對了,你得跟我說說,送小李一些什麼才好?
怎麼說我也是個長輩,不能白占小輩的便宜。
”
等的就是這句話,孫達笑道:“我記得你前兒才得了一張手表票?
正巧小李還沒手表,老趙要把我的手表給他,那孩子死活不肯要。
别看整天笑呵呵的,主意正的很。
”
張大慶罵了聲:“姥姥!
老團長以前罵你是屬黃鼠狼的,真是一點沒罵錯!
得了,誰讓我欠他的,又是長輩,回頭我就把這張票送過來!
”
手表票,那是比自行車票還稀缺的票證。
偌大一個軋鋼廠,一年總還有十來張自行車票發下來,可手表票,能有兩三張就不錯了。
因為當下壓根就沒有國産手表,全是外國表,尤其以羅馬表為主,譬如大名鼎鼎的梅花表。
南鑼鼓巷95号四合院裡,收入高的人不算少。
易中海、劉海中都是這個時代絕對高薪的工人代表,他們兩家就算天天買雞吃,在錢上都沒問題。
可就算如此,也沒人有一塊手表。
高達三百二的表價已經讓絕大多數工人敬而遠之,更别提還需要更稀缺的手表票。
……
“去你家吃飯?
算了,真不必了。
”
李源剛進診室,聶雨就進來,眼睛像杏核一樣紅腫,開門見山邀請李源晚上去她家做客吃飯。
見李源想都不想就婉拒,聶雨眼淚又下來了,也不說話,就那麼直勾勾的看着李源,目光看起來嬌弱心碎。
李源怕了,解釋道:“我現在跟着我師爺學習針灸,每天晚上下班後連晚飯都不吃就先過去,學完了才準吃。
除了周末外,一天都不許少。
這是當時求他老人家傳藝時,師爺立下的規矩。
所以,晚上真不行。
”
聶雨退一步:“那就中午!
”
李源無奈道:“中午……”眼見她逼近一步,又趕緊認慫:“行吧行吧,中午你來叫我。
”說完,似乎為了挽回臉面,埋怨道:“真是的,你是去港島,又不是去西天取經,弄這麼傷感做什麼?
你爸媽都在這呢,肯定有機會常回來,别弄的生離死别似的。
”
聶雨聞言楞了楞,盯着李源看了片刻後,瞪他一眼吼道:“你懂個屁!
”
說完,一扭身走了,倒沒那麼哀傷了。
李源抹了把額頭虛汗,别搞出殉情那套把戲就好。
男女搞對象,最怕腦補過度。
更何況連對象都還沒搞,哪有那麼深情……
唉,人長的太好,也是一種煩惱。
透過窗子,涼風吹進,風中夾雜着這個時代獨有的紅色氣息,倒是吹散了些許憂愁……
今日病人似乎很少,李源在診室看了一個小時書也沒一個病患前來,他就将書收起,去了趙葉紅診室。
趙葉紅倒是正在給病人看治,他自覺走到旁邊開始幫着記錄開方。
已經到尾聲了,又是尋常病症,所以趙葉紅也沒讓他上手。
等病患走後,趙葉紅問道:“你過來幹什麼?
”
李源便将昨晚診斷秦淮茹的事說了遍,不過沒說秦淮茹專門十二點跑去,隻當尋常病例對待。
趙葉紅聽後,微微皺眉,道:“在這方面,中醫其實還是比不得西醫。
你開的方子無非是逍遙丸加絲瓜、陳皮、當歸。
可她要是嚴重的話,需要手術開刀的。
手術開刀都未必能好,别耽擱了人家。
”
能用中醫手段治療癌症的人可能有,但肯定不是他們師徒娘兒倆。
所以趙葉紅建議李源避險……
李源忙道:“我上手了下,質軟,多半是良性的。
”
乳腺結節一般而言,軟比硬好,軟的更類似于健康組織。
如何判斷是軟是硬呢?
摸摸嘴唇,和嘴唇類似,為質軟。
摸摸鼻尖,和鼻尖類似,為質韌。
至于質硬,就是摸起來硬邦邦的,和額頭差不多,這種情況,就很危險了……
秦淮茹的,摸起來很軟。
趙葉紅微微颔首,又問道:“那你準備怎麼醫?
”
李源道:“我準備針藥相合。
師爺有教過,乳癖症,可以火針刺少澤穴、天宗穴、足臨泣穴、太沖穴、行間穴等。
病人的病情不算重,我比較有信心。
”
趙葉紅皺眉道:“既然病情不算重,那就不急着用火針。
你才學了多久,就要用火針?
火針是大針,還是先用毫針穩當些。
你還年輕,不要急。
真治好了這一例,往後找你治的病例就多了。
多磨煉磨煉,再用火針。
”
别看火針隻是在火上将銀針烤熱,但銀針溫度的變化,對穴位的刺激将大大加強,引發的将是整個機體的應激,刺激強度遠不是毫針能比的。
治的好自然效果大大加強,治不好那也會引起迅速的惡化……
李源想了想,也對,等哪天賈張氏找他針灸時,再用火針吧。
這老娘們兒抗造……
等公事說完,趙葉紅問起李源給一大媽治病的事,她都聽說了。
李源笑道:“哪有那麼神,無非還是丹參、檀香、砂仁再加上川芎、冰片,師爺幫着泛的丸藥。
其實真正的急發心絞痛,還是讓人家趕緊吃硝酸甘油片吧。
别看就快那麼兩分鐘,少受好多苦痛呢。
”
一個三分鐘,一個五分鐘,還是有差别的。
但速效救心丸勝在沒太多副作用,并且沒有耐藥性,隻要不是急發的,心口悶疼痹症時,服下去效果遠勝硝酸甘油。
趙葉紅笑道:“中醫讓人罵了這麼多年,欺負了這麼多年,你倒一點不介意,還推薦到那邊去?
”
李源搖頭道:“老百姓管什麼中醫西醫?
啥能治病就用啥。
不管中西,重要的都是後面的那個醫字。
等我把華氏正骨手法、攻邪派李家的那幾招絕招和辯證法學會,可能還會再去看些西醫的書。
現在上面在号召西醫學中醫,我覺得中醫也不能固步自封,多學些西醫也不是壞事。
”
趙葉紅氣道:“我看你有多少精力,真是貪心不足。
”頓了頓又問道:“你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是好的,但也不能耽擱人生大事,你都二十了,到年齡了。
那個聶雨又找你了沒有?
”
李源嘿嘿一笑,道:“一大早就來了,讓我晚上去她家吃飯。
”
趙葉紅眉尖一揚,道:“你怎麼說?
”
李源理直氣壯道:“我當然不去了,跟她說明白了,晚上要去找師爺學針灸,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行。
”
趙葉紅笑罵道:“你也就是仗着這張臉生的俊,不然這輩子打光棍兒去吧。
她怎麼說?
”
李源無奈道:“她退一步,說那就中午去,我就沒法子了。
宴無好宴,聶副廠長不簡單。
”
趙葉紅責備道:“别這樣說,就當去吃一頓便飯吧,隻要她家不過分,你大男子漢,且忍一忍,反正沒兩天聶雨就要走了。
”
李源嘿嘿一笑,道:“這就是我不想和大院孩子親近的原因,不管對錯,總得我來忍。
得,我忍,我忍。
”
我忍個屁啊忍!
!
重活一世是來過輕快日子的,不是忍辱負重的。
現在是工人最光輝的時代,連這個時候都忍,那他以後還能不能活了?
不過以他對聶遠超的了解,這個人,應該不至于亂來。
如果他真的因為愛女心切就想犧牲委屈一下無名小卒,那無名小卒一定會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